第10章 “明嫣堂”（三）涉及到钱，毕姗姗上……
涉及到钱，毕姗姗上头了！
何况这是她最后的钱。
毕姗姗相信，其实不管是明嫣堂的市场部还是财务部，在最开始做活动时，都是并没有想赖她账的。而过去的那些年里，正常情况下，“明嫣堂”在合同里埋的大坑也并不会被提起来，它就只是盘踞于那，静静等待自己某天派上用场的时刻——突然之间蹿上半空、为了主子的利益咬死别人的时刻。
而现在就是那个时刻了。深度捆绑的大主播突然倒了，“明嫣堂”的众多产品出不了货、回不了款，于是平时体面的人掀开面具露出獠牙——在一艘要沉的船上，你能见到各式的“恶”。
明嫣堂会这么做，其他公司在这时候恐怕也都会这么做。
可毕姗姗不想当这炮灰！
学姐跳船了，但毕姗姗跳不了。
毕姗姗彻底上头了，她先是自力更生，向某法院的立案庭递交了书面起诉状，也详细附了证据清单，包括合同、聊天记录、vlog视频、与导演及后期公司之间的转账记录以及fa-票、购买道具的小票，等等等等。
不过毕姗姗并没指望告它一下就能拿到钱。
庭前“调解”是给老实人调的，不是给坏蛋们调的，而一旦进入诉讼环节，这件事就会变得又消耗时间又消耗精力。
在这圈子浸淫多年，毕姗姗已听过太多“打官司都打到垮了也没有能拿回一分钱”的事情了。
连跟大公司打官司都是这样的，打上几年，拖黄了自己，也没有能挽回什么。
比如，前一阵子就有几家不错的agency因为要不着钱而宣布破产了——某体量庞大的甲方说双方合同是虚假的，是中间人伪造公章与agency签署的，那中间人也入了狱，可广告公司并不相信，因为其中几个活动是大型的赞助活动，甲方市场部的经理也到了现场发了言，公司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官司已经拖了几年，又能找什么人说道理？
何况，毕姗姗又哪里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呢？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毕姗姗又注册了个“闪闪传媒”的，利用文笔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详细讲述了明嫣堂“欠债的还成大爷了”始末。
小作文的题目叫作：【明嫣堂！还我血汗钱！】
内容还是章回体的，
第一回 叫：【小女孩儿创业艰难，5万块钱8支vlog？拍！】
第二回 叫：【活动现场孜孜不倦，后期阶段勤劳不辍，累！】
第三回 叫：【“我们还能欠你的吗？”“把心思先放在活儿上！”PUA！】
第四回 叫：【“我们已经在走流程了，适可而止！”小女孩哪敢说什么？等！】
第五回 叫：【“我们规定不许外包！你导演是外边儿找的！”惊！】
第六回 叫：【“我们不会给一分钱的！你才应该付违约金！”无耻！】
第七回 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明嫣堂还我血汗钱！来战！】
写完后，毕姗姗还在朋友圈里转发了自己的小作文。
这个时候毕姗姗反而庆幸自己之前疯狂比稿了。因为参加各种比稿，她的微信六个月内加了500多个业内的人。
她当然不是每个比稿都去参加了，不过只要知道哪家公司正在比稿，她就会去加一个联系方式并要一份brief。
加上毕姗姗一向都喜欢说话喜欢唠嗑爱跟别人交朋友，这世界上就没毕姗姗一分钟内熟不起来的，她之前去派出所换身份证出来的时候手机里都多了三个警察的微信，于是现在，她微信里总共有3000多人。
“我朋友圈一共3000人……”毕姗姗想，“该不至于毫无水花吧？”
转发后的两小时内还真的是毫无动静，毕姗姗失望极了，然而到了晚上下班之后，毕姗姗便很惊喜地发现，《明嫣堂，还我血汗钱！》的转发和点
赞都动起来了。
她一向为人真诚。但凡聊得特别对口味的，她之后都会时不时约上人家见一个面；对于突然失联了的，别人可能都不在意，她却会用心地去找人家、关心人家是否还好，于是朋友全是长期的。毕姗姗又喜欢帮人，每当朋友说起困难时她都主动想帮人家，于是真朋友乌央乌央的，全都会替毕姗姗转发一下，帮毕姗姗“讨回公道”。
不熟的，见这架势，也都至少赞上一下。
而最让毕姗姗感动的，其实还是张斩、霍婷与曹木青的转发和力挺。
张斩是广告公司副总监，其实不太适合站她这边声讨甲方，可张斩下班之后却立即就转出去了。
曹木青是大学里的专业教师，也不应该掺和业界的血雨腥风，但曹木青下班之后也立即就转发出去了。
霍婷情况不太一样，她朋友圈平时就是她们行的转发机器，一溜儿的“兴民银行荣获2023年‘优秀消费者权益保护者’”“金融监管总局负责人就《关于推进普惠金融发展的实施意见》答记者问”“兴民银行携手银联举办银联生态圈合作大会”，等等等等。
而现在呢，突然之间多出一个《明嫣堂！还我血汗钱！》，实在是非常突兀的。
毕姗姗发了一个流泪小猫在群里头，说：
【张斩你真好，霍婷你真好，曹木青你真好。】
张斩却是毫不在意：【啊？这有什么的？】
霍婷以及曹木青也同样道：【啊？这有什么的？】
一般人都讨厌老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毕姗姗的小作文发出去了一个晚上后，出乎意料地，居然有了5000多个点赞。
毕姗姗想了一下，花了点钱，又买了5000多个点赞，搞出“破万”来。
作为一个搞广告的，这种资源她多多的。
…………
可毕姗姗还是单纯。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水军公司前脚才刚把5000个赞全部赞完，那篇文章就因为被投诉，炸了！
理由是“内容虚假”。
谁投诉了它，显而易见。
花了如此大的功夫，毕姗姗当然气不过，当即重新发了一遍。
几小时后，又炸了。
之后的几天，毕姗姗只要发出，一小时后立即就炸。
几次之后，连“闪闪传媒”的都一块儿炸成烟花了。
“哈哈哈……”号都没了，毕姗姗干笑几声，“大公司，哈哈哈哈……小广告人，哈哈哈哈。”
“换个平台”是当然的，毕姗姗又注册了微博、抖音、小红书等。
还在知乎上四处回答，比如，在“极致的恶是什么？”的问题下，又贴上自己的小作文，甚至还自问自答。
然后，在各媒体上一一炸掉了号。
一开始，毕姗姗贴完文章后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几分钟就查看一下那篇文章还在不在，但几天后她就习惯了，淡定地等待炸号。
不仅如此，毕姗姗还收到两封“明嫣堂”的律师函，在第一封律师函里律师警告毕姗姗：如果再不老老实实的，就等着马上吃官司吧。
而在第二封律师函里，律师更加凶相毕露，说毕姗姗若继续发小作文，明嫣堂会选择报警，按照“诽谤”处理这事，把毕姗姗丢进大牢蹬缝纫机和吃牢饭，因为“毕姗姗的谎言已经给明嫣堂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我没有说谎！我不相信会吃牢饭。”毕姗姗告诉自己，把律师函丢进马桶。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毕姗姗诉“明嫣堂”的案子被立案之后，简直地理所当然地，“明嫣堂”的法务人员表示绝不接受调解。
毕姗姗的选择是毫无疑问的“接受调解”，因为她只想要拿到钱，可明嫣堂不接受调解。
而且明嫣堂非但不接受调解，还对毕姗姗提出了反诉！
诉毕姗姗与“闪闪传媒”侵犯“明嫣堂”名誉权，说毕姗姗在的文章已侵犯权利，想逼毕姗姗撤诉。
见明嫣堂是起诉自己“侵犯名誉权”，都不敢起诉自己诽谤，毕姗姗根本不理，让明嫣堂诉明嫣堂的，她自己诉她自己的。
她自己诉明嫣堂的能赢就行。
至于明嫣堂诉她自己的，无所谓啊，明嫣堂肯定能赢，法院也肯定判她这边在各媒体上公开致歉之类的，可她这张脸值几个钱啊？早就不要了。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诉讼”时间过于长了。
她根本就等不了了。
可不管发什么，都立即炸。
她这件事又没有到值得别人“转载”的地步。其他人不讨论这事，信息只在她一个人这，太容易被投诉、也太容易被扼杀了。
除非搞出更多热度。
可是，还能是什么呢？
毕姗姗愁。
她冥思苦想。
还有什么能当作武器？
…………
这天晚上，喝了点酒的毕姗姗突然之间灵光一现！
她急急忙忙爬起来，在电脑前打开一个视频软件操作了番，接着又在“闪闪传媒”的账号发了一篇新的东西——当然，是她已经炸过N轮后的“闪闪传媒”新账号，重生了的闪闪传媒。
她这时候已经杀疯了，为5万块变成颠婆，她说：
【“明嫣堂”还虐待明星！】
【“明嫣堂”让明星趴在垃圾桶上写签名！人家帅哥有素养、有操守，没说什么话，甲方公司让趴垃圾桶他真的就趴垃圾桶，只想着必须完成活动，可我们这些合作方却一个个都看不过眼啦！
好脾气的大帅哥是要被珍惜的，不是要被欺负的，OK？？？
明嫣堂，快还我的钱！】
配着文字，毕姗姗还发了一条遮了脸的现场视频。
视频里面，顾乘泠的一张脸上被打了个白底红框的圆圈，上面写着一个“帅”字。
毕竟不能侵犯肖像权。
顾乘泠没注册微博，毕姗姗也联系不了他，但毕姗姗觉得自己说对方帅说对方好，替顾乘泠也弄点热度，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毕竟顾乘泠想红起来、想赚2000万呢。
何况，她也真的顾虑不了太多事了。
这条微博下，毕姗姗圈了几个微博上面的营销号，接着就去睡大头觉了。
她想：要不明天买点转发吧？可有热度的大营销号转发报价还挺高的，哎算了吧明天再说。
毕姗姗自己都没想到，带货主播、明嫣堂、资金断裂、虐待、明星……这几个关键词组在一起后热度竟然能这样大。
她猜到自己会被几个微博大V转发一下——这样她就可以向明嫣堂施一点压要回欠款，但也没想到这事会有这么大的网络热度。
几个大V立即发了“明嫣堂虐待明星”的新闻，而后，这件事的讨论度就越来越高越来越广，无数账号发这件事，到了半夜，某平台上，“明嫣堂虐待明星”的词条居然上了热搜！！！
虽然只是热搜第45，然而也是热搜。
一大群人吃这个瓜。
光鲜亮丽的明星被明嫣堂虐待了番，这事实在太有看点了。
还有好事者发了总结：
说这件事情的顺序是：明嫣堂举办活动、明嫣堂虐待明星、合作方“闪闪传媒”看不过眼拍了视频、大主播被爆出丑闻、明嫣堂出不了货、明嫣堂资金断裂后欠闪闪传媒广告费、讨薪无果的闪闪传媒炸了N个、闪闪传媒疯了、闪闪传媒鱼死网破曝出明嫣堂虐待明星的视频——
吃瓜群众自然好奇闪闪传媒说的帅哥——被明嫣堂要求必须趴垃圾桶签完名字的《天地劫》的大帅哥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纷纷去小红书搜明嫣堂那天活动的视频，
结果一个一个将顾乘泠惊为天人：
【不可以殴打客户：我天爷！内娱还有这种帅哥？！】
【今天摆烂明天摆烂后天摆烂：影视公司瞎了吗都？丑成那样的演电视剧，帅成这样的趴垃圾桶。】
【江苏省理科状元：等等等等，《天地劫》里有这么帅的？哪一集？第几分钟第几秒？我要去逐帧观看。】
【晋江扫黄大队队长：我天啊，这什么美强惨。闪闪传媒那个视频里，他两条长腿夹着那个脏兮兮的垃圾桶，哦我的XP爆发了。脏脏。】
【每回吃肉都塞牙：楼上你这是什么鬼xp？】
【该账号涉嫌挑拨男女对立请拉黑：哦天哪……那垃圾桶站不稳，他为了垃圾桶不晃动还使劲儿地按着桶盖，手背青筋都绷出来了，他好苏。】
【香菜真的非常好吃：头发尖儿还一晃一晃的哎。】
【冰淇淋球怎么掉了：他的脾气也太好了……工作原因我之前对接过好多小明星，我发誓，不管多糊都会耍大牌的。】
…………
“明嫣堂虐待明星”大半夜的上了热搜，几个月来一直都不搭理毕姗姗的明嫣堂突然之间主动联系了毕姗姗，是公关部的秃头经理，他给毕姗姗发过来了一条消息，说：【你快闭嘴！】
【嘴巴长在我的脸上，我就要说！】毕姗姗回他，【略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