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华想集团(三)分手了!
听到这话张斩脚步顿下来,她问店老板:“什么?什么手机?”
“哎呀,”老板还要提醒她,“两个月前吧?你不是丢了手机嘛?你男朋友以为你是在我这儿丢的手机,大晚上的来查监控。”
老板兀自感慨着:“你男朋友不错的呀。长得精神,人又耐心,在我这儿看了大概半个小时的监控,一点都没不耐烦。全神贯注的。”
张斩静静望着她。
林柏鸣、那天晚上、说女朋友丢了手机、回到这里查看监控。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她凉凉地冷笑一声。
老板明显吓了一跳,说:“怎、怎么了……”
“没事。”张斩微笑道,“谢谢老板告诉我了。”
老板觉出事情不对,畏缩了下:“哦……那,那我去招呼客人了……”
“嗯,”张斩说,“真的谢谢。”
出来之后,张斩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她竟以为林柏鸣是恋爱脑?
她自己才是恋爱脑。
不对,张斩又想:她不应该妄自菲薄,她不迟钝,更不愚蠢,是林柏鸣算计太深。
她不应该怨恨自己。
而后张斩站在原地仔细地想了会儿,按照当时的顺序,到接下来那几星期他们去过的咖啡厅,学着林柏鸣的说辞看了一下店里监控。
最快倍速看下来后,张斩并未发现异常。
也对,张斩想:林柏鸣当然不会在监控里留下证据,毕竟最初想到“监控”的那个人是林柏鸣。
他动手的时机一定是在她家里的那几次。
天衣无缝。
然而分析这个根本不是现如今最重要的事。
指尖轻轻发了阵抖,张斩深长地呼吸了下,给Ronald打了电话,冷静地说:“喂,大RA。”
“Zoe?”Ronald问,“怎么了?”
张斩语气十分坚定:“对于华想,我还是想尽量争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市场调研有问题,我希望能做个新的,我们也去跟华想的CMO提案一次。”
Ronald愣了一下:“可是,华想这种大型集团,应该不会反复横跳吧?我们好像该把精力放在几个比稿上面?”
“大RA,”张斩劝说他,“‘不好意思’这件事上,我们已经吃过亏了。华想可以做到今天这个规模、这个营收,没什么是不好意思的。华想集团上款手机销量没有达到预期,他们上下压力很大,如果我们提出一个比JET好的方案,是有转机的。现在不是几年以前了,华想的手机部门只想要更好的销量。华想是老客户,我们很了解他们,包括他们的喜好、他们的倾向,比其他的比稿其实成功率会高一些。何况我们的对手就只有JET,华想集团二选一。而且——”
张斩又说:“即便今年没有拿到,还有明年。我们也能向华想展现我们的重视以及努力。如果我们轻飘飘的,不续约就不续约了,那正正好好可以证明‘甩掉我们’是正确的,因为我们懒懒散散的。那这个客户,我们就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大RA,这可是华想,全世界也没多少比华想更大的公司了。”
“嗯。”Ronald也清醒过来,“好。你跟欧阳琴说一下,‘红丸’全部交给她吧。你主要去挽回华想。Kate也是。”
张斩道:“好。”
张斩没反对Kate。这个案子想要做好需要Kate,而Kate也不至于在华想上跟其他人过不去。
挂断电话,张斩知道,完全投入工作之前,她还剩下一件事情。
她打了电话给林柏鸣,说:“一小时后东星楼下,见一个面?”
林柏鸣像非常困惑,问:“12点半了,是有事吗?”
“废话。”张斩变得耐心缺乏,“我等着你。”
再见到林柏鸣的时候,对方依然衣冠楚楚。
衬衫、西裤、皮鞋,即使是在这个时间也不显出丝毫随意。
“林柏鸣,”张斩盯着林柏鸣,语调带着讽刺,“JET在你身上下蛊了?你的狗命卖给它了?”
林柏鸣皱皱眉,问:“学妹,你在说什么?”
“用‘女朋友丢了手机’这种理由去查监控,偷我密码,看我创意抢我客户,林柏鸣,你真恶心。”张斩继续说,“全景汽车讲究排场也是你故意骗我的吧?脑子不能用正地儿上?”
林柏鸣愣了一下,又问:“张斩,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讽刺意味更浓烈了,“查监控的那个事情,老板已经告诉我了。”
林柏鸣竟依然在装:“你误会了。我的确是查过监控,但那次是我自己丢了东西。老板应该是跟别人记混了吧。我没提过‘我女朋友丢了手机’,真的,你别相信她。这种事情,她记错一句是很正常的,她不可能能记清楚每个人的每个句子,否则还用开咖啡厅?你千万别觉得老板告诉你的就一定全是真实的。出入大了。”
张斩已经没那么傻、也不会信了:“你发个誓?你要提过你就患癌。”
林柏鸣则认真地说:“好。我要提过我就患癌。学妹,我没说过的就没说过,我什么誓都可以发。我绝对没说过。”
张斩竟然失语了下,林柏鸣又安抚她道:“张斩,你冷静一下。我知道华想选了JET,没续约东星,但你真的误会我、也迁怒我了。我并没有干那些事。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都在犹豫究竟怎么告诉你JET去跟华想提案的事……我老板一定要争取下,我说服不了他。最后我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华想应该不会选择JET的,肯定会选择东星,毕竟你们一直做得很优秀,那这件事就瞒过去了。可……”
林柏鸣苦笑了下:“提案的事,真说不准。我们两个竞争下来,你赢了红丸,我赢了全景和华想。下次,应该又是你们会赢吧。”
张斩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简直要吐出来了。
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要吐出来了”。
“不过其实……”在月色下林柏鸣长相英俊表情温柔,“这段时间我也在想,我们两个争来争去,真的影响双方的事业,也影响我们的感情。我赢你就输,你赢我就输。而我看着出色、努力的你最后没有好的结果,也特别难受。相信你也一样。我一直想,我们为何要这样呢?所以张斩——”
林柏鸣小心地问:“你来JET,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没有利益冲突了,也不会有这种争吵了。依我现在在JET的分量,给你一个创意总监的title其实不难,你本身也一直优秀。这样以后,我们两个在JET就可以一直合作了。一起做比稿、一起去提案,肯定都能升很快的,成为圈内的模范情侣,甚至模范夫妻。”
说到这,他羞赧地笑了一下,在灯光下异常英俊。
张斩却冷笑了一声,问:“那你怎么不来东星?”
“……”林柏鸣认真地道,“你不是说,那个组里某个同事让你偶尔感到厌烦吗?你想升成创意总监还必须要对付那人。我觉得你是有才华的,应该果断选择换组,到JET直接当个总监,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那种烂人的身上。何况现在华想没了,你们那个组的情况实际上也并不乐观,又要浪费很多时间去争取其他客户,这里外里的,太耗精力了。而来JET,我可以立即安排给你最最优质也最最适合的客户,能发挥你所长的,能帮助你上升的,让你尽快有代表作,也让你尽快当上大佬。张斩——”
他温柔道:“让我帮你。我想帮你。”
“你的算盘打得很响。”很有诱惑力的一个提议,可张斩又是一阵的反胃,她恶心到不能自已,说,“林柏鸣,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听懂了吗?你已经被甩了。你发的誓会应验的,到时候借钱不要借到我这。另外,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在那边的垃圾桶里,想要的话就翻一下。”
“张斩!”张斩离开时林柏鸣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张斩,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相信我下,可以吗?”
“……”张斩回过头,说,“林柏鸣,你的喜欢相当于屎,我只觉得恶心。撒一泡尿照照自己。”
林柏鸣这样人从来没被如此鄙夷过,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颜色近乎铁青,张斩又说:“我们不会这样就算了,你等一阵子。哦对了,为防止你祸害师
妹,导师那边我肯定先说上一遍,你放心吧。至于业界么,我筹备一下。我最近忙,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你先做好各种准备吧。”
林柏鸣说:“张斩!”
可张斩却抱着胳膊走回到了身后大楼。
林柏鸣又拦:“张斩!”
他好像真没有想到张斩如此干脆利落,他以为张斩会舍不得他。此前,他甚至真的开始琢磨安排张斩进哪个组了。
他以为自己十分妥当。
可张斩却一次都没回过头,就那样径直离开了他。
不可思议。
…………
东星公司在大厦的7-9层,此时已经完全漆黑了。
张斩刷了门卡,走回工位,打开电脑,开始修改之前那份关于“Z世代”的调研。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失望了下。
林柏鸣自始至终都没承认“查看监控偷她密码”,送林柏鸣吃吃牢饭的愿望是落空了。
虽然刚才撂了狠话唬了对方,但张斩手里其实并无这件事的有力证据。
可这些并未当务之急,张斩能够分清主次。
她对着空空的格子间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修改起了给华想手机的提案。
她弄丢了的,她想拾回来。
内心自然有些空落。
毕竟她真实地爱过。
第22章 兴民银行(五)是姜维清他本人传出去……
对毕姗姗与闪闪传媒反其道而行之的“钱固然重要,赚钱、攒钱都很重要,但也请看看身边的人”的兴民银行20周年品牌广告核心创意,新品牌老总叶长风非常喜欢,也很期待。
她看了一下毕姗姗过去几支广告片,都非常不错。
这下好像变麻烦了。
因为闪闪传媒的垫款能力等东西全不符合“兴民银行”对供应商一贯以来的要求。
最初,想着随便给她一个参与比稿的机会,还了人情,当时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能“赢”那些大中广告公司,但现在真的变麻烦了。
早知如此,给毕姗姗一小活儿,就完事了。
可霍婷想给朋友一次直接喂个大的,她那时也随口答应了。
但叶长风也并无懊恼,她就只是建议霍婷:“要不,你问问姜总吧?姜总OK我就OK。”
霍婷便去问了一下姜维清,她替毕姗姗打包票:“我的同学能力很强,人品也好,会对项目负责任的。现在距离20周年好像还有四个多月,来得及的,万一发生事情我们也能调整策略,对吧?”
姜维清淡淡地听完了这件事情,又无所谓说了句:“给她吧。”
完全就没当回事儿。
于是,一件困难的、为难的事情,便在姜维清三个字里变得完全无所谓了。
而这只是姜维清最最细微的权力体现。
说完这事,姜维清又告诉霍婷:“我今年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呵,一堆毛病。心脏都有一点问题。”
“啊,”霍婷问:“那我能看看体检报告吗?我去问问注意事项,以后出门,点菜啊,点酒啊,都注意着点。”
姜维清点点头,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厚厚的体检报告,递给霍婷:“全部都在。”
霍婷低头,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散在耳边,她一页页仔细地翻,遇到不明白的就先请姜维清解释一下,末了收好体检报告,说:“我找个医生咨询一下。以后我们跟合作方出去吃就注意一下。
她又想想:“我再跟食堂也说一下吧,姜总如果要去食堂我就提前告诉他们,单独准备一点清淡的,也不麻烦。调养一下,明年身体肯定会好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她嘴角还带了点笑。
姜维清的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霍婷。
霍婷的手握着报告,继续问:“要同步给您家里人吗?”
姜维清只摇摇头,苦笑道:“不用了。我们正在办理离婚。而且……”
他的眼神显出落寞:“她本来也不会在意。这么多年了,我每一次去看医生,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们两人一向不合。”
说完他就抬起眼睛,看着霍婷:“到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位子,最想的,就是能有个可心的人。”
“……”霍婷说,“姜总,那我先去干工作了。”
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行。”姜维清仍望着霍婷,叮嘱道“我的这份体检报告,别让任何人知道信息。现在,除了我……只有你一个人看见过。以后也会是。所以,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你藏好。”
只分享给她隐秘信息,霍婷知道有些暧昧。
事实上,这段时间,姜维清常常都会表现出来这种暧昧。
霍婷曾经有过动摇。
等姜维清离婚之后,“跟”姜维清吗?
除去比她大十几岁,姜维清的光环很多。
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有权势。
如果自己“跟”姜维清,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妹妹、以及她那个不成器弟弟,全都不必她再操心、再挂怀。
她没能力给家人们好的工作、好的生活,可姜维清有。
而且可以那样轻易。
霍婷偶尔也会想:现在行里人议论她、鄙夷她,造谣她是卖屁-股的,可倘若真与姜维清“在一起”了,办酒席了,他们反会噤若寒蝉,将给姜维清那些马屁改拍一半在她身上。
当然,一切只是想想罢了。
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
将好消息告诉毕姗姗,毕姗姗不住地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兴民银行20周年???谢谢你哇我的霍婷!!!”
“没事。”霍婷说,“我其实也意外极了。”
“我请你美美吃顿大餐!!!”毕姗姗说,“也叫上张斩和曹木青!!!”
“嗯,好。”霍婷又道,“正好今天是星期五,那咱们就定星期六?”
“好的好的!”毕姗姗道,“我现在就叫她们俩!”
她在商场里,一个男孩趴在商场一楼大厅的淘气堡里,将淘气堡的海洋球一个个地向外边儿扔,对着行人,一边扔还一边喊:“垃圾!傻x!”
她爸爸就站在一边,完全不管。
毕姗姗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终于,那个男孩的海洋球砸在了毕姗姗身上。
毕姗姗说:“看着点人呀!”
谁知那个父亲立即大骂起了毕姗姗:“他几岁?你几岁?你懂事儿吗?”
毕姗姗现在是女斗士,她立即还嘴:“他扔几个了?你管过他吗?有熊孩子必有熊家长!”
“你嘴巴放干净点!”那个爸爸彷佛一个老掉牙的复读机:“我x你妈!我x你妈!”
“啊哟!”毕姗姗说,“可你有那玩意吗?”她的目光上下一扫,指着某处,“平平的呀!缺什么就在意什么,对吧?!你自己看看自己**,飞机场呀我的天啊!”
此话一出,所有路人全都去看那个父亲的**,连他儿子都瞪大眼睛。路人们在看过**后,还都又去看他的脸,最后又去看他儿子,眼神带上了些许疑惑。
还有一个过路阿姨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嘿……!确实一点都不像哟!”
男人脸色铁青铁青,又喊:“我打死你!”
毕姗姗叫:“太监要打人啦!太监要打人啦!大家快来看热闹呀!另外你还在淘气堡里呢!你是打算穿小白袜跳出来打我一顿呀,还是打算也用海洋球打我呀?!哇,父子一起用海洋球打人呢!嗖嗖嗖嗖,威武霸气!打一个球我头上就肿一个包呢!疼死我啦!咦,看你儿子打来的球,粉色的呀!果然呀,你们父子喜欢粉色!”
男人还在当复读机,围观路人笑成一团,淘气堡的管理连忙把那男人给拉走了,毕姗姗“切”了一声,又去跟张斩讲电话了。
张斩本来心情不佳,却被毕姗姗给逗笑了。
可张斩却无法参加她们两个的饭局。
毕姗姗又打给曹木青,曹木青竟然也参加不了!
毕姗姗疑惑地问:“怎么啦?你们周六有工作吗?”
“没,”曹木青犹豫了下,说:“家里的事。”
“哦哦哦好,”毕姗姗说,“那你们忙哈!”
放下电话,曹木青又看看自己的“模范丈夫”杨清河。
事实上,她的事情,不能去聚会的原因,是要备孕。
今天就是排卵日,试纸已经出现强阳,几小时后就要排卵,按照医生的说法,今晚、明晚都要行房。
备孕其实很辛苦。
每四小时监测一次排卵情况,安排行房,而行房过后七天开始,就要带着忐忑的心情检查自己怀孕了吗,不甘心地一次次测,想着也许着床晚呢或者有其他的设什么原因呢,直到之后又来了月经,周而复始。她不敢喝酒、不敢熬夜、饮食清淡营养均衡,又要控油又要控糖的,奶茶已经半年没喝了。每个月排卵之前她都天天去健身房,排卵之后她又不敢剧烈运动,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的。行房后的七天里面,她总是会对比自己与网上的各种“预兆”,猜测自己成功了吗。
杨清河却轻松许多。
而到要行房的日子,不论曹木青觉得多累,或者多烦,“行房”都如一项任务,必须完成。
比如今天。
她想申请副教授,论文等等都差不多了。
这几年,她任职着的这间985考核维度特别复杂,以前写够论文就可以了,可现在呢,想评副教授或者教授需要好多其他东西,要有教材、要有专著、要有课题、要有奖项……去年甚至加了一条“宣传、发扬传统文化”的奇怪的考评条目,她一条条做下去,早就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所幸,一点点做,几天以前曹木青终于感觉差不多了,也填写好了申请表格。
她们学院,今年应该会有一个晋升名额的。
可谁知道,今天上午,她突然间听说学院一个老师一夜之间多出数篇“被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
那位老师背景颇深,父亲经常能上新闻,整个学院上下皆知,她也并未加以隐藏。
本科学校鲜少人知,至少曹木青是没听说过,硕士一跃到了R大,又读了博士、跟了大佬,现在,工作了三年左右就打算申请副教授了。
那位老师与学界的许多大佬熟稔非常,于是有许多的耀眼头衔,xx青年、xx学者,凭着这些耀眼头衔也拿到一些国家课题,可学术水平……曹木青是并不欣赏的。
曹木青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结识大佬。
但曹木青以为今年应该还会是自己的。
她的论文更多一些,引用数量也更多一些。
她很自信,也势在必得。
可在他们这所985高校,“被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也会计入评分系统。
现在,竞争对手一下子就多出N个部委红章,评分可能高于自己,曹木青竟恍神了下。
她本来想怀孕之前升上这个副教授的。
可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
与她关系要好的另个教师建议她:“你能找到什么门路吗?赶紧也去呀!她那些章,全部都是同个部委盖出来的!那些字,全部都是同一个人签出来的!过分极了,xxx看到了!”
“我,”当时曹木青看着她,说,“我并没有任何门路。”
朋友一时失语。
为什么,不论过程多么严谨、多么透明,也依然有操作空间?
可即使她这样难过,今晚也是要备孕的。
而后再重复那个“期待、检测、失望”的过程。
曾有一次,同房七天后,她收获到的并非失望,而且惊喜。
可谁知——
想到这个曹木青黯然了下,她想起来今天晚上刚刚看到的新闻,对杨清河说:“备孕真的好辛苦。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妈妈,胎停了29次之后才终于生下一个小孩。”
杨清河不在意地问:“什么叫胎停?”
曹木青一瞬间就睁大眼睛看着他:“杨清河,你不知道什么叫‘胎停’?!我上一次怀了十一周胎停的,我住院、清宫,你现在说,你没听过这个词儿??”
杨清河愣了一下,连忙安抚:“我忘记了嘛!老公一向记性差嘛!我知道你掉过宝宝,我只是忘记这些细节了。”
曹木青却难以置信。
那是她本人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一个记忆,她毕生的坎,可杨清河竟轻飘飘地就忘记了。
大概,因为痛的并不是他。
杨清河又赶紧安抚,夹给妻子一块排骨:“来,尝尝这个,我今天熬了好久的。”
曹木青吃着排骨,想着已经备孕半年了,又提出建议:“我们两个旅游下吧?我刷小红书,好像在旅行途中特别容易怀上宝宝。”
杨清河看看老婆,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如果你想去,那就去。”
杨清河是答应了的,可曹木青也没开心。
结婚多年,他们从未一起旅游。
杨清河不喜欢旅游。或者,确切地说,他不喜欢花钱。
对于“旅游”,曹木青曾提过多次,可杨清河总缺乏兴趣。
这两年曹木青也渐渐发现,似乎,杨清河对“与他妻子在一块儿”这件事情,就是没兴趣的——他从不想组织旅行,也从不想参加活动。曹木青曾报名过些北京本市的项目,比如攀岩呀、密室呀,杨清河虽不大反对,可其实也并无热情,一向都像迫于无奈。
甚至,在家里头的时候,杨清河也是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看球赛、一个人刷视频、一个人看帖子。他从不会分享给她。
甚至,在曹木青分享给他后他都没有任何评价,就只是回答说:【你天天尽看没营养的。】
而每一次“陪她”,都不像是悦目娱心,反而像是忍辱负重。
前几天她在网络上看到投票,男性最最讨厌的女**好是“旅游”,她当时就想到了她的老公杨清河。
到这年纪,曹木青开始怀疑二十几岁时的判断。
那个时候她会认为杨清河是理工直男,老实、木讷,她开始有些茫然,忍不住去想:杨清河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吗?我,对于对方,是特别的吗?
然而按照传统标准,他又没有犯什么错。
自己想去哪些地方,他也同意,他就只是对“主动地寻求陪伴”这件事情,无甚兴趣。
那她还能做什么呢?
吃过晚饭休息会儿,到了十点,杨清河又来找妻子。
如上班般准时。
杨清河说自己笨拙,一贯不会做前戏,用了一些润滑产品。
做完,曹木青用网上人教的方法在腰下面垫上枕头,杨清河则去洗澡了。
过一会儿杨清河又回来哄哄曹木青:“老婆,你别生气。我们一定会有宝宝的。”
曹木青说:“……嗯。”
躺了会儿,曹木青说:“我有的时候在小红书会刷一些备孕的贴,现在月嫂好像很贵,一个月要两万左右呢。”
杨清河很惊讶地看了她眼,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请月嫂?那么多钱。我们两个可以带吧,父母不都是这样的。你学校不有产假吗?咱们两个辛苦一下。”
“……”曹木青阴阳怪气地问,“你第二天要上班。所以我刚生完孩子就三小时醒来一次,每次还要喂30分钟?”
“我们可以一人一次……”杨清河似乎是想说坚持下就好了啊,但他似乎知道妻子最近一年常常发火,又退缩道:“你、你一定要请的话,老公也没什么意见啦。”
“……好。”曹木青平心静气道,“知道了。你去工作吧。”
杨清河以为已经哄好了她,说:“嗯。别总是胡思乱想了,笨蛋。”
曹木青:“
……”
也许因为在备孕,最后,曹木青对夫妻关系其实想得尤其多。
杨清河对“胎停”这词的陌生又刺痛了她,甚至,杨清河对旅行、月嫂的不干脆,也让她略烦。
刷刷小红书,曹木青又瞧到一个新手妈妈发的帖子——最近她常常看备孕帖子。
里面提到一个词儿,很新鲜,叫“工具人”。
说,妻子对于很多丈夫,就是“工具人”。这些丈夫最喜欢的妻子类型是“有点漂亮、有些身材、有家境、能赚钱、不虚荣、不花钱、爱做家务、爱带孩子、善良、温柔、从来都不发脾气、只可爱地抱怨两句、会撒娇、有情趣”,一切特征都要“利他”,至于智力、才华、思想、三观、个性、棱角……全部都是无所谓的。
曹木青突然之间像被什么打了一下。
忍不住想:那我呢?难道也是“工具人”吗?否则,我为什么很难感到杨清河对于我,实际上的关心、对于我实际上的需要、以及对于我实际上的渴求?
难道真的,他单单因为需要一个老婆、需要一个孩子,就挑了我?是谁都可以?
像网络上说的“队友”?
她没办法一下子就彻底忘记关于“胎停”的讨论。
曹木青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但她本能地不愿意用这样犹豫的心情来迎接自己的孩子,目光空茫地琢磨了下,打开一个外卖软件,点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而后又是一盒普通避孕药。
…………
另一边,霍婷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那人竟然上来就痛骂霍婷是狐狸精,而且用词极其难听:
【是霍婷吧?骚货、婊子,爬老板床的贱东西!!!】
“……”霍婷非常震惊,但耐着性子,回答,【话不可以这样乱说的。我一辈子清清白白。】
【哈?!】对方彷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甩来一张截图,【这个就是清清白白?贱东西!!!】
“……”霍婷点开那张截图,而后当场呆在原地。
那是微信的聊天记录。
其中一个是姜维清,他对面是另外一家民营银行的行长,她也认识。
对面道:【你那秘书脸蛋不错,高潮时候应该更美。】
而姜维清则暧昧地回答对方:【那就只有我能欣赏了。】
对方又说:【那你快去欣赏[坏笑]。】
姜维清则道:【确实很美。】
霍婷只觉五雷轰顶。
平时温和、儒雅的姜维清,说这种话?
原来,行里那些伤害她的可耻谣言,是姜维清他本人传出去的???!!!
因为想用她来吹嘘自己的巨大权力???想用她来炫耀自己的情-色生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圈子。
霍婷在对方撤回之前截了张图,又将手机扔到桌上,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半晌都没任何动作。
第23章 兴民银行(六)临时换成顾乘泠。……
写完脚本以及文案,又请设计师画完创意板,不久之后,兴民银行20周年的品牌广告要开拍了。
广告需要多个演员,最重要的两个角色是兴民的代言人——一个男明星、一个女明星,剩下几个也全都是有讨论度的小演员,即所谓的“待爆咖”。
姜维清喜欢排场。
他之前还自己创作他们行歌《兴民兴民》,请了两位“国家队”的男女高音来演唱,并且要求全行学会这歌。后续是姜维清确实高兴了,可它调子实在太高,兴民银行全行的人都唱得十分吃力。
毕姗姗准备充分,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在拍摄的前面一天,兴民银行这支广告要用到的一个演员,塌房了!!!
塌房方式颇为新颖。
他常年营销“暖男”人设,前两天,他在微博上晒出一组炒菜等等的照片,里面的菜煞是好看,然而观众们却从锃锃亮的油锅上发现问题——拍照的人是个女生!而他本人则搂着对方!随后他的地下女友公开骂他劈腿,如果不是网友眼尖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又发出来了一系列他二人的聊天记录,什么“青豆可以做成青豆泥,红豆可以做成红豆泥,你知道我可以做成什么吗?我可以做成我爱你”,土得网友笑成一团。
“下周一就要拍了!”导演说,“这个时候塌房了!!!”
“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呀。”毕姗姗忙安慰导演,“比拍完后才塌了的好。”
“倒也是。”然而导演暴躁异常,“哪儿再去找个替补?!现在也没剩下几天了,人家两个代言人的时间都是不能更改的!临时再去联系别人……时间未必能赶上了!”
这个导演在广告界其实还算有点名气。
“呃,”毕姗姗转转眼睛,道,“我这边倒有个人选。我直接就能联系上。”
导演问:“谁???”
毕姗姗则立即翻出顾乘泠的个人资料,说:“喏,他,顾乘泠。”
导演皱皱眉:“没听说过。他咖位够?”
“够的够的。”毕姗姗极力推销,想尽量地报答自己用顾乘泠追债的事。她已经帮过顾乘泠选剧本也帮顾乘泠改过台词了,但总感觉还不太够,毕竟如果没顾乘泠,“闪闪传媒”现在可能已经倒闭了。
毕姗姗对导演说:“他现在也是待爆咖的。我那天去《迷神》剧组,觉得顾乘泠的角色大概率会非常出圈呢,那个编辑也这样讲。”
毕姗姗刷刷划手机:“导演,你看他的脸呀——你看看他的脸呀——”划过一屏说上一次,“他之前只演过男N,粉丝已经非常多了,你来看看他的微博,活跃度也非常高的。”
导演终于略略认可她:“那行。你去问问客户。”
品牌老总叶长风也OK,毕姗姗便二话不说,先给顾乘泠发了短信:【顾乘泠顾乘泠,赚钱的活,要来干吗?】
【???】一分钟后顾乘泠回了:【你的语气怪怪的,我不会干违法的事。】
“……”毕姗姗简直要晕了,【才不违法!!!兴民银行下周要拍20周年的宣传片,一条片子几个故事。前两个是xxx以及xx,但最后一个故事的主角xx刚刚塌房了,需要紧急换人。你们两个气质挺像,你也适合这个角色,现在兴民已经同意了,你要来吗?你的故事要拍两天,被安排在下星期五六。】
顾乘泠在那边儿慢吞吞地发了半天,终于发来一句话:【我,跟他,气质挺像?】
“……”毕姗姗感受到了沟通上的巨大障碍,她又安抚顾乘泠道,【不像,其实不像。他就是山寨货色。你一来,整支片子的档次都提升不少。所以,你要来吗?】
五秒钟后顾乘泠说:【兴民银行算捡着了。真幸运。整支片子的档次要提升不少了。】
“……”毕姗姗松了口气,“呼……请顾乘泠过来,心好累啊,网上居然说顾乘泠谦逊?”
…………
到了周五,毕姗姗又一大早就到了棚子。
导演性格确实暴躁,他不断抱怨业界环境,说之前他的报价一直是一天30万,现在只有一天15万了,兴民项目之前整整一年里面就10个活儿,天天都在家里发呆。
毕姗姗算了一下,10个活儿,150万,是足够她羡慕的了。
但她也知道,行业顶尖一年150万,其实真的也不算多。说是报价“一天15万”,可这“一天”大多就是指代一个项目,拍摄虽然只要一天,前前后后却可能要忙上好久呢。
当然了,兴民银行这个片子一天肯定完成不了,现在计划是8天,打包价格是80万。
“呵,”导演说,“现在这行这么点钱,真不值得我这样干!!!”
毕姗姗没敢吱声。
她觉得导演是在点她。
早上三点才收工,上午九点又要开拍。
但毕姗姗的要求很高,很多时候导演认为可以了,毕姗姗却认为不可以,之前三天拍下来,导演其实对毕姗姗已经隐隐有了不满。
毕姗姗也只能希望这支片子顺利拍完。
在广告片中,顾乘泠要出演的是忘记了“婚礼现场”的男人。
为突出广告主题“美好回忆”,婚礼现场十分浪漫。
现场色调是粉红色,地上也是铺满鲜花。紫藤由天花板垂落下来,而鲜花围绕的小亭子则彷佛由水晶制成,条条灯链组成了顶,串串珠帘垂落两旁。
为这现场,毕姗姗与婚庆公司来回碰了无数次。
女演员还在做妆造,导演便指挥大家:“那个,先试试光
吧。来,顾老师,麻烦你先站过去。另外一个——“说罢他看向毕姗姗,“你去试试光?”
“哦哦,”毕姗姗说,“好的呀。”
于是毕姗姗就与顾乘泠一道儿站在亭子里。
旖旎浪漫的光线下他们两人望着彼此,也并没有其他事做,毕姗姗心通通直跳,干着嗓子等了会儿,毕姗姗说:“那个,顾乘泠,这一次是我的大活儿,非常重要,你好好演哦。”
顾乘泠没说话。
毕姗姗又说:“我们俩是赚钱搭子。片子效果一定要好。”
顾乘泠仍望着她。半晌他才开了口:“好。”
毕姗姗说:“你答应了哦。”
顾乘泠抬起眼睛,环视一圈这个现场,虽然觉得在这地方约定什么有点怪怪的,但他还是说:“好。”
毕姗姗又说:“我们都会赚到钱的。”
顾乘泠便勾勾嘴角:“嗯。”
广告导演站在旁边持着设备拍了许久,他最后看看成片效果,说:“可以,完美,就这样,你们两个出来吧!”
毕姗姗要把控全局,她迈开步子走过去,说:“我瞧瞧效果?”
结果,导演不愧是大导演,他们两人在亭子里的氛围暧昧极了,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导演甚至加了光圈,一切都被柔美化了。
过了会儿女演员做好妆造走出来,毕姗姗对顾乘泠小声儿说:“好好演哦。”
顾乘泠望她一眼,垂下眼睛,好像完全沉浸于角色。
机器开始默默运转。镜头内,男主角的眼睛当中好像充满幸福爱意,他握着对方的手,念着神圣誓言:“……不论贫穷还是富裕、健康还是疾病,共度风雨,携手此生。”
“好!”导演看着监视器,“再来一条儿!”
在以后的成片当中,男人卖出脑细胞后,这段记忆会消失掉。
拿到酬劳时,他立即去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一辆跑车。
他沉浸于这种快乐,于是他又几次去了那家医疗机构、卖了更多脑部细胞,他也渐渐忘记了更多东西。
他看向妻子的眼神变得平静,继而又变得冷淡。
顾乘泠的演技极好,毕姗姗能在他眼中见到一些明显变化。
眼睛真的会说话。
而对于他们的回忆,这支广告设置了个重要情节:因为全都喜欢壁球,他们一起练习技巧、培养默契、参加比赛,拿了某项业余赛事的冠军,而后自然,这段记忆也被遗忘了。
在比赛中,为了妻子赢下比赛,丈夫努力救一个球,身体狠狠摔在地上,妻子心疼他的丈夫,也愈发果断愈发凶狠,结束时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感谢彼此。
顾乘泠的身体直接飞出去,摔在地上,毕姗姗则心头一跳。
导演看看监视器,表示可以了,可顾乘泠看完这段却似乎不大满意,问:“我可以再来一条儿么?好像,救球动作还不够拼。”
“???”导演震惊,问,“你愿意?”
毕竟他们只是在拍广告,不是在拍电影。合作明星有过不少,基本都是对付一下——广告而已嘛,分分钟走了。
毕姗姗也意外极了,问:“你真的愿意摔第二次?”
“愿意啊。”顾乘泠说,“我们不是赚钱搭子?片子效果一定要好。”
说完顾乘泠就拎起片子向片场里走过去:“放心吧,毕总。”
而这一次,他狠狠地摔出去,甚至发出“咣”的一声,毕姗姗心又重重地一跳。
想起顾乘泠的那句“我们不是赚钱搭子?片子效果一定要好”,整个胸口都酸酸涨涨的。
她也对导演说:“把男主角拍帅点哦!”
在广告里,对丈夫卖掉脑细胞之后的这些变化,妻子却是全然未觉。
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在他晚归的日子里做好饭菜、端上桌子,默默地等待丈夫。
日复一日。
拍了会儿,导演突然停下拍摄,说:“切菜场景换个头绳!时间也过蛮久的了,她衣服都换了,但头绳没换!注意细节啊同志们!”
化妆师便拿来新的,导演嫌弃地扒拉几下,又暴躁道:“这也不搭衣服颜色啊!”
“呃,”化妆师略略尴尬,“可我没带其他头绳了。一般都不需要太多的……”
于是导演环视一圈,一眼瞧见此时正在棚子外边与某客户吵着架的毕姗姗,便指着她,道:“她的头绳颜色可以!”
可毕姗姗正在吵架呢,她气场十足,说:“这个创意肯定很好呀!广告材料我可以找啊!搭配那个刀剑广告,效果肯定不错呀!”
横店遇到顾乘泠后,对当时刚拍摄完的某某手游那个广告,毕姗姗又有了一个好的主意:随着上线的新刀剑再投放一批户外广告,地点就在白领商圈以及城市大学周边。广告上的刀剑部分使用某种防腐材质,而其他地方则用一些易腐材质,这样仅仅几个月后,经过各种风雨侵蚀后其他地方都破破烂烂,唯有刀剑仍锃锃亮亮,而广告语是【横跨千年,刀剑不灭】。
可这东西超出预算了,客户那方磨磨唧唧。
毕姗姗很想做这个——她很喜欢这个灵感,虽然那说起来也是顾乘泠给的灵感,于是她抓紧这一会儿回客户的语音消息。
见毕姗姗吵得很凶,化妆师有一点怵,站在原地犹豫了下。
顾乘泠懒懒散散的,体贴地对化妆师说:“我去问吧。”
化妆师:“哦哦哦,好,谢谢顾老师。”
“没事儿。”
顾乘泠便走过去,问毕姗姗:“导演想借你的头绳,行吗?”
毕姗姗正在听客户几秒钟前回复的话,没注意听顾乘泠说了什么,只依稀听见“导演想借……”便心不在焉地回答:“哦,行,你自己拿。”
说完就又瞪着眼睛听客户的那段语音了。
听到毕姗姗让他“自己拿”,顾乘泠愣了一下,但见毕姗姗实在是忙,他就也没想太多,手指攀上她的头发,捏住此刻毕姗姗绑高马尾的发绳,轻轻一滑,便将那发绳顺了下来。
毕姗姗正垂着眼睛看手机呢,一头长发猛地一下散落下来,黑黑的、滑滑的,她一个激灵,瞬间抬起眼睛看顾乘泠。
她头发厚,小脸被遮住许多,大眼睛,白皮肤,一下显得可怜兮兮的。
顾乘泠:“呃——”
毕姗姗:“……”
两个人视线胶着。
毕姗姗自己也不太明白刚才为何全身过电。
太奇怪了,被散了头发,跟被解了衣服似的。
这不正常。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顾乘泠竟微微脸红,他不自然道:“导演刚说刘老师的发圈需要换一个。你这个的颜色正好,他让我过来借一下。”
“哦……”毕姗姗还散着头发,愣愣的,她说,“可、可以的。用吧。”
“……嗯。”
他走开两步,见发圈上缠着一根长长、黑黑的头发,便小心地扯下来,又走回去了,将头发还给毕姗姗,说:“那个,缠了一根你的头发。”
“???”毕姗姗疑惑了,她听着语音,抬起眼睛看着对方,“你扔掉它就好了呀?”
但顾乘泠想了一下,还是没随手丢了头发,又坚持给她:“这东西也是一部分你,扔了不好,还给你吧。”
“…………”毕姗姗瞧着对方指尖上的那根头发,觉得对方在意的点十分奇特十分怪异,不想动弹,便说,“松开手指。”
“???”顾乘泠便张开手指,毕姗姗略垂下颈子,“呼”地一下,吹了一口气,将那头发吹飞掉了。
两人一起瞧着发丝晃上半空又飘落在地,末了目光又碰在一起。
顾乘泠走回片场将发圈交给化妆师,道:“借过来了。”
“好咧!”化妆师看看发圈:“哇,这么大!比女明星的头发还厚!”
顾乘泠回想了下毕姗姗刚
才的样子,说:“……嗯。”
化妆师给女演员仔细地绑了头发,因为发圈带着飘带,化妆师还动作轻柔地调整好了发圈方向,又把发圈的两根飘带分向两边垂落下来。
到开拍时毕姗姗也回来了。她已经在洗手间将头发又整理过了,现在直直披在身后,毕姗姗与顾乘泠两个人一见到彼此莫名地都别扭了下。
这一幕也很快拍好,女演员拿掉发带,顾乘泠还给毕姗姗。
毕姗姗没注意太多,又随便帮了一个马尾。
发圈歪歪的,飘带也歪歪的。
顾乘泠正站在她身后,想起刚才化妆师认真、仔细整理的样子,没多想,就伸出手,给毕姗姗也调整了下。
否则真是乱七八糟的。
不漂亮了。
他学着化妆师的样子,先摆正发圈,再两只手捏着两边的飘带顺下来。
毕姗姗的头发光滑,他捏着两边的蝴蝶结调整一下,立即就转到合适的位置了。
“??!!”毕姗姗自然感到有什么人弄她发圈,还捏着飘带分到两边,猛地一回头。
头上飘带微微一晃,从顾乘泠的手里倏地一下滑落出去,摩擦过了他的手指也挣脱掉了他的掌控,毕姗姗睁大眼睛,回过头看顾乘泠。
两人视线猛然对上,双方好像都吓了一跳,他们看着对方,半晌谁都没发出声音。
周遭气氛十分奇特,说不满也不是不满,反而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暧昧在流动。
几秒种后,见毕姗姗动作这么大,顾乘泠也反应过来,似乎略略显得茫然,说,“我——”
毕姗姗想起对方好像轻微有强迫症——他上次在“明嫣堂”的活动上就把口红全朝向一边,于是晃晃自己马尾,说:“……谢谢哦,顾乘泠。”
发尾、飘带全都一起在空气中晃动了下。
顾乘泠似乎还在什么别样的情绪里,不自然道:“……没事儿。”
“……嗯。”毕姗姗的后脑那里微微泛起麻意,怪怪的,她也不敢动,只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便向着导演跑过去,“周导,水果道具放在哪啦?!”
导演问:“什么?”
毕姗姗说:“水果道具!”
毕姗姗跑开以后,顾乘泠看了看她垂在脊背上正一飘一晃的飘带,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这一天的最后一幕是妻子切了她丈夫最最喜欢的水果,而后轻轻端给丈夫,可已经卖出诸多回忆的丈夫却已经变得很冷漠。
拍这场时时间已经超过凌晨一点钟了,大家都挺着急收工。
“等等等等!”正要开始拍最后一镜的时候毕姗姗却扑上去,说,“为什么这些水果这样儿啦?!”
导演一看,原来是水果都蔫了。
“啊,”导演助理拍拍脑门,说,“之前要拍那张桌子,我就把水果先挪了位置,结果忘记放回去了!哎,落太阳灯边儿上了,太阳灯烤这么久,蔫儿了!”
“算了算了,”刚才还让注意细节的导演这会儿又不注意细节了,他挥挥手,“算了算了,对付拍吧。你以后注意一点。”
听到这话毕姗姗却跳将出去,说:“不行!哪能这样拍进去呀?!这香蕉都黑了呀!哪能体现这个妻子对她老公的爱意呀!苹果也开始皱皮了呀!”
她说着就开始搜索:“我看看,最近的24小时零售商超距离这里有多远……啊,这么远呢。咱们现在下上一单,75分钟可以送到。大家等等哦,我马上买。”
摄影棚都比较偏远,最近的也要一小时。
那拍完至少又要三点多。
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几个小时。
导演想尽量说服毕姗姗:“闪闪,用这水果没关系的。谁会瞪着眼看水果啊?各种水果挑挑好的,勉强可以凑一盘的。”
“临时乱凑的也不好看呀!”毕姗姗还在说,“这个果盘长什么样我们已经定好了呀!现在里头有好几样已经完全没办法用了!”
每个人都那样努力,包括顾乘泠,毕姗姗想做到最好。
两个人说了会儿,毕姗姗其实感到这导演要发火了,可她依然没有退让。
而后果然,又是一个来回之后,导演突然拔高音量,瞪着眼睛,用食指指着毕姗姗的鼻尖,吼道:“你这女的!!!我忍了你好几天了!!!屁事一堆!!!这也重拍那也重拍,你他妈的使唤谁呢??!!”
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得噤声。
凌晨一点的摄影棚内人影幢幢,诡异得很。
毕姗姗正要坚持她的意见,突然一个人影快步走来将毕姗姗护在身后,顾乘泠的声音里头戴着罕见的怒气,他对导演说:“你鬼叫什么呢?”
第24章 兴民银行(七)你鬼叫什么呢?!……
这句“你鬼叫什么呢”一说出来,一整个摄影棚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窗外的天黑乎乎的,室内倒是灯火通明,但所有的人都宛如被按下了个暂停键,日光灯的颜色惨淡,白花花的,更显诡异。
顾乘泠有一米八六,眉眼艳丽,压迫感强。他挡在毕姗姗的前头,导演瞬间消了声音。
一片死寂,窗外偶然传来一点模模糊糊的过车声,一阵灯光在窗外面一闪而过。
导演嘴硬,又继续吼,他的手指着果盘,这个人都显得暴戾:“当导演我是专业的!我说可以这样拍,就可以这样拍!”
他想吓退对方两人,因为顾乘泠毕竟还只是一个新人,一个糊糊,正是怕惹事的阶段,而毕姗姗是光杆司令。
过去他极少跟芝麻大的公司合作,对方还是丫头片子,他总觉得自己才是这个片场的老大,他毕竟有他的名气。
“哦?”可顾乘泠声音冷淡,完全没被导演吓到,他说:“我不觉得呢!能拍的就两三样了,这也能算主角妻子精心准备的果盘儿?”
导演:“…………”
其实广告导演出了这个广告圈子是nobodycares,与那些个影视导演在地位上完全不同。惨一点地说他们就是帮客户卖东西的,一点都不高大上。对方虽糊,到底也是明星候选。
何况他还理亏。
他本以为作为男人发顿脾气吼上两句,摆出一副暴力的姿态,毕姗姗就肯定会放弃之前的想法,用现在的这盘水果拍完今天的素材了,毕竟女人都会保护自己。
他真心感觉毕姗姗很烦。
可没想到顾乘泠却站出来了。
顾乘泠问毕姗姗:“新的水果下完单了?”
“嗯嗯,”毕姗姗晃晃手机,说,“下完单了!现在还剩65分钟到!”
“好,我们等等新的水果吧。”顾乘泠故意称呼毕姗姗的正式头衔,“谢谢了,毕总。”
意思是,毕姗姗才是这广告最主要的负责人,出钱的才是老大。
毕姗姗:“……”
她就一个光杆司令,根本没人叫她“毕总”,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她自己是“毕总”,可顾乘泠水灵灵地就说出来了。
“熊导,”顾乘泠的声音变得好像温和了点,打破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他说,“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追求最好的拍摄效果。您觉得呢?”
可他虽然是客气了些,一米八六的身高居高临下看着导演,压迫感依然十足。
“那也行吧那也行吧!既然你们都不相信,那片子就按你们的那套方法来!我都可以!你们觉得舒服就行!”导演突然就同意等了,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拍出想要的感觉来,怕因为它影响我们明天的工作状态,芝麻没捡着,西瓜还丢了!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坚持,那就坚持呗!我肯定是没问题的。”
变脸简直像翻书。
毕姗姗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个大白眼。
好多人就是这样的。
看透他们了,
就不会怕他们。
一小时后新鲜水果准时送到,紧实、清甜,这一镜也顺利拍完。
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着顾乘泠精致的眉眼,想起方才这个人挡在身前的背影,他拉着自己的胳膊拽到身后的动作,以及说着“你鬼叫什么呢”这句话时的语气,毕姗姗心麻麻的。
片场静静的。她偷偷地看顾乘泠,总觉得自己跳动的心会在片场蹦出声音,甚至收进片子,又感觉害怕,又感觉愉悦。
不知不觉,她的要求更高了,总想尽全力拍出顾乘泠的好。
一镜拍完,望着“妻子”的顾乘泠那充斥冷漠的眼神无意识地转到了毕姗姗身上,眼里突然带了温度,顾乘泠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漂亮极了。
毕姗姗:“…………”
哎,她想:哎!
…………
拍完今天全部戏份,时间真的快三点了。
毕姗姗需要叫车,顾乘泠想了一下,说:“太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家吧。我们两个住得不远。”
毕姗姗犹豫几秒,最后还是说:“好哦,谢谢你了,顾乘泠。”
棚子旁边是一家24小时的宠物医院。
毕姗姗说:“我家里有一只猫猫。我经常想我的猫猫。”
“哦?”顾乘泠问,“是什么猫?”
“没品种的。”毕姗姗说,“一只黑猫,我爸妈在养着它呢。性格很好,超级爱黏人。”
说着她翻出来一张照片给顾乘泠看:“就是它。帅吗?”
顾乘泠看看猫猫,同意毕姗姗的结论:“很可以。皮毛亮亮的,眼睛黄黄的。”
“嗯嗯,”毕姗姗说,“当时一眼就相中啦,我就喜欢帅帅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到“我就喜欢帅帅的”,顾乘泠突然抬了一下眼。
凌晨三点,昏昏暗暗的路灯下两人蓦地对上眼神,而且毕姗姗刚说的还是“我就喜欢帅帅的”,顾乘泠看她几眼,安静地移开目光。
“……”毕姗姗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也心虚地移开视线。
过了会儿,毕姗姗想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于是赶紧问顾乘泠,“那你呢顾乘泠?你养过什么宠物吗?”
顾乘泠回想一下,道,“养过两只小鸡崽。就那种,市场里面给孩子们拿走玩儿的小鸡,被涂成了五颜六色的。”
“哦那种!”毕姗姗都没有想到那种也算“养过宠物”,因为它们好像都是被养几天就死掉了,也没人真的当一回事,她傻傻地问,“然后呢?养大了吗?”
“没有。”顾乘泠摇摇头,“我每天给他们喂食,带它们散步。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吧,两只小鸡生起病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小家伙们缩在那个笼子里头,抖得厉害。我找了一家像这样的宠物医院,要带小鸡去看医生,但家里人都说——”
他讲到这里笑了一下:“‘小鸡一共才五块钱,带去医院可能要花上500,死了就再买两只。’他们那时在做生意,其实并不缺这500块……我很难过,求我父母给我点钱让我可以去救小鸡,觉得它们是我的了,就不再等于5块钱了。我求了很久,我的爸妈拗不过我,给钱了。我就赶紧带着小鸡去看医生,然而还是无力挽回什么,小鸡死掉了。后来,我爸妈的那些朋友听说了我花500块去治两只5元的鸡,而且也才养了几天,都笑我,说那又不是猫猫狗狗的,算什么宠物。”
毕姗姗说:“顾乘泠——”
顾乘泠笑笑,说:“从此就没养过宠物了。”
“……”毕姗姗隔着顾乘泠的袖子蹭蹭顾乘泠的胳膊,说,“摸摸。你这个人也太好了。”
顾乘泠觉着新鲜,说:“早没事了。那点小事用不着什么安慰吧。”
“那可不是。死了小鸡是很大的事。”毕姗姗说:“我那时候就认识你多好。我比你好像大一点点,那时应该有压岁钱了,我们就可以立即去救小鸡。”
顾乘泠笑了:“好。”
他们一起望着那家宠物医院的招牌,好像回到20几年前,顾乘泠想救他的宠物。
霓虹牌子在夜色中一阵阵地散着微光,他们两个静静看着,直到网约车停在前面。
两人一起钻进后排。
毕姗姗实在太困,她毕竟也熬了几天,而顾乘泠今天才来。在车里头晃悠着晃悠着,毕姗姗就睡着了。
路灯还亮着,一阵阵地闪过窗子,她脸上也忽明忽暗。
网约司机开了窗子,毕姗姗的长头发一下下地拂到脸上,顾乘泠的脸上皮肤被拂得也痒痒的。
他看看睡着的毕姗姗,从她手里轻轻地抽出那个飘带发圈,把毕姗姗半边长笨拙地握成一把,倾过身子,在她侧颈小心地扎成一束。
并不想被她头发一直打到。
他并不会扎头发,又怕吵醒了毕姗姗,难免有些笨手笨脚。
一只手攥着辫子,另一只手拿着发圈,感觉手下的头发长长的、滑滑的,而后发圈套过去,另一只手把头发从发圈里抽出来时,也能感到长长的滑滑的,都停不住。
顾乘泠:“……”
他看看对方,确定对方是睡着了。
乱七八糟地套了几圈,顾乘泠把那个辫子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暗自呼出一口气,他垂下眸子,看看自己的手指。
这个就是绑头发吗?
一路上顾乘泠都沉默着,司机则在听些什么情情爱爱的歌曲。快要到地方的时候,是顾乘泠轻轻地拍了几下毕姗姗:“醒醒,马上就到你家了,上去了再睡。”
“啊?”毕姗姗一个激灵,坐起来,问顾乘泠:“马上就到我家了?”
“都过去半个小时了。”顾乘泠无语问,“不然呢?”
“好好好,”毕姗姗忙检查身上的电脑手机以及包包,“好好好,那我回去了,咱们明天九点见哈!别迟到了。一点之前需要拍完。”
顾乘泠收起手机说:“我把你直接送到门口。”
毕姗姗惊:“咦?不用啦!”
顾乘泠的声音懒散:“走吧,我都已经送到这儿了。”
“那好吧……”毕姗姗看了一眼顾乘泠关上的APP,说,“……咦,你又在看骚书!”
“对。”顾乘泠还无所谓地给毕姗姗看了一下APP里面的几个书名,“想去试镜呢。这个《穿越成了七个孩子的爸爸》是去年的现象大IP。”
毕姗姗:“……”
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扎起来了,还非常丑,嗖地一下看向旁边人,警惕地问,“我的头发……谁扎的?”
顾乘泠一阵无语:“司机一直开着窗户,你的头发打我脸了。”
“……对不起。”毕姗姗把发圈又除下来。发圈本就扎得不紧,她只轻轻拽了一下,那发圈便顺着头发滑下来。
她甩甩头,头发立即听话地全部都回到位置。她垂着颈子,灵活地系好发圈,一边系一边说:“对不起啦。”
顾乘泠看着她的手指,只觉得一阵缭乱,想女孩子的手指还真够灵活的。他抱着胳膊,直视前方,装模作样道:“也没事吧。”
车子停在小区边上。
毕姗姗刚搬了新家,房子位置非常不错。
她的客户好多都在北京市的繁华地带,为了可以节省时间,加上最近收入也还行,她就租了这个房子。搬家那天张斩、霍婷和曹木青都来帮她一起搬了,霍婷简直力大无穷。
中间他们路过了家超级昂贵的蛋糕店,据说是个全
球著名的甜品师在中国开设的店,食材方面异常豪华,毕姗姗连菜单都看不懂。
毕姗姗随口聊到:“这个蛋糕霹雳无敌贵的。我还没有吃过呢,顾乘泠,你吃过吗?”
顾乘泠看了一眼毕姗姗,说:“嗯。”
毕姗姗问:“好吃吗?”
顾乘泠说:“还不错吧。”
毕姗姗又追问:“是在剧组吃到的吗?”
“那倒不是。”顾乘泠的声音依然平平淡淡的,说,“其实也是挺久以前了。那个时候我父母还在做生意,收入不错。我每一次有点什么他们觉得需要庆祝的,就下单一个。不过这几年都没再买过了,大家都连自己也顾不上,也许味道有变化了。现在的口味我不知道,刚才的话你也别太信。”
“哦——”
毕姗姗能感觉出来,顾乘泠家曾经经过一些变故,还欠了不少债。
她拉拉顾乘泠胳膊,说:“走啦。”
“好。”说着“好”,不过,在路过了那家店后,顾乘泠却轻轻地回过了头,再一次瞥了一眼。
毕竟象征他一段幸福日子。
回到家,想起顾乘泠刚才的眼神,毕姗姗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将下单的杀青蛋糕给退掉了,咬咬牙、狠狠心,替换成了刚才那家。
作为一个大钱串子,付款的时候毕姗姗整个人都在肉痛。
但她想:这一次是顾乘泠第一次拍大品牌的广告,就帮顾乘泠庆祝下吧。毕竟,他以前是“每一次有点什么父母觉得需要庆祝的”,都要庆祝一下的孩子啊。
第25章 兴民银行(八)【全都很丑!行了吧!……
次日,毕姗姗又起了个大早,跑到片场去做准备。
即使睡眠严重不足,她依然是洗了个澡,吹了个头,心里其实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有点毛病。
“你真的是有神经病吧,”她一边吹一边说,“要困死了,还起来洗头。”
到片场后,毕姗姗与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先忙起来,等着导演。
顾乘泠是准点儿到的。
顾乘泠一走进棚子毕姗姗就瞧见他了,整个人都紧张了下,她没说话,顾乘泠也没说话,两人隔着片场空间静静地对视几秒。
今天戏份比较简单——因为售出太多回忆,男主角对自己妻子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他买下来了他一直都想买到的那款豪车,开着那车去了街头,可他的内心是空茫的,情绪也是消沉的。他甚至都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执着于它、为什么要付出这些。
最后是一小段男主已经忘却了的遥远记忆:在婚礼前,男人曾经承诺妻子自己一定会打拼出好的生活,还问妻子她最最喜欢哪一款车、哪个牌子,说是自己奋斗的目标,当时妻子说出的就是他眼下握着方向盘的“xx”。
在拍摄的时候,毕姗姗只觉得,很奇特地,顾乘泠跟那款豪车特别相配、特别和谐,他的手指平滑地更换着档位杆、又平滑地转动方向盘,一点都没有无措感。
但一下来,顾乘泠就立即恢复他平时的那个样子了,跟毕姗姗痛心地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这次来的高速费比上一次贵了5毛。”
毕姗姗:“…………”
下午则是一个内景。
也许因为导演已经知道毕姗姗的高要求,一点时间也没浪费,这广告的最后一天,居然晚上9点左右就顺利完工了。
毕姗姗都意外起来了。
原来,大家全都细心一点,是有可能拍完的啊!
拍完之前毕姗姗跟那导演打了招呼,说自己去拿蛋糕,导演只觉莫名其妙:“哟,咱们这个8天的项目居然还有杀青蛋糕?咱又不是影视剧组。嘿,真新鲜!”
其他人也都看毕姗姗。
“呃,”毕姗姗对着大家解释了下,“8天对于我们闪闪传媒是最大的一个项目了。而且这几天来大家很累,天天干到凌晨三点,我都知道,也很感激。我就是想谢谢大家。”
化妆师说:“嗐,客气了!”
摄影师也说:“哎哟,应该的应该的。”
“行,”毕姗姗拿上手机,“蛋糕好像已经送到了,那我现在就下去拿哈!”
“谢咯!”
“闪闪姐,”毕姗姗要出去的时候,毕姗姗常合作的独立化妆师说,“你去的时候可以看眼!咱们隔壁那个棚子今天好像有个明星!”
“啊?”毕姗姗也来了兴致,“明星?哪个明星?”
“好像是叫黄琪吧?”化妆师道,“你听说过吗?《香如故》里的女二号,她今天也要拍广告。”
“……不认识。”毕姗姗失望了一秒,问,“新人演员吗?”
“应该是?”化妆师继续说,“我也只听说过这一个角色,去年还挺出圈的。”
“好!”毕姗姗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黄琪的名字,发现好像有点眼熟,说,“我去看看。”
明星嘛,谁都是想瞧一眼的。
当初她还不是在候机时这样去瞧顾乘泠的。
因为职业的原因她其实见过不少明星——有些名声非常好的明星私下很讨人厌;而有些名声非常差的反而似乎还不错;有些镜头里非常美的好像其实平平无奇;有些镜头里很一般的现实里却非常惊艳,不过明星嘛,谁会觉得已经见够了呢?
于是毕姗姗又确认道:“明星是在咱们对面的棚子吗?”
“对。”化妆师回答,“就正对面的。”
“好的好的。”毕姗姗高兴地道,“我去看一眼。”
“嗯。”化妆师感慨了句,“她的排场还不小呢,两个助理已经来了。”
顾乘泠则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平等地爱瞧明星。”
毕姗姗再次:“…………”
结果隔壁棚子关上了门,毕姗姗在大门外探着脑子转悠了会儿,什么东西都没瞅着,只好下去等蛋糕。
这片地方比较杂乱,外卖小哥找了许久,毕姗姗也等了半天。
期间她看见一个满脸都写着“富裕”二字的年轻男人晃晃悠悠走进楼里,穿着皮衣、露着名表、抹着发胶、戴着墨镜,整个人都吊儿郎当的。
路过毕姗姗的时候也显得非常缺乏素质,避也不避,直直地撞进大门,毕姗姗只好向旁边让了两步,又在他身后翻白眼吐舌头。
不一会儿拿到蛋糕,毕姗姗知道时间好像已经有点晚了,赶紧抱着蛋糕一步两级地往摄影棚跑。
但即使是跑,毕姗姗也小心地端着她手里的蛋糕,不让奶油或者装饰撞到盒子的任何地方。
没想到到棚外时毕姗姗又看见那个讨人厌的富二代了,这回还有他女朋友。
女孩子倒非常漂亮,对男朋友巧笑盈盈的,毕姗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女孩瞎了眼睛吧跟这种人谈恋爱,一个天鹅一个**,过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咂摸明白刚才的事——不得了了,原来刚才那个女孩是隔壁棚的女明星啊!
她富二代的男朋友过来接她下班儿的!
毕姗姗更痛心疾首了:妹妹你能挑挑男人吗?!
毕姗姗对顾乘泠八卦了下:“我刚看见黄琪了。”
顾乘泠问:“什么?黄芪?你为什么会看见中药?这附近有中药店?你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已经看过医生了吗?你别乱吃那些东西。”
“呃,”毕姗姗无力地道,“算了。”
顾乘泠:“???”
“黄琪也是一个明星呀!”
“哦,”顾乘泠立即失去了兴趣,说,“不认识。”
毕姗姗无语。
那边导演检查完了最后一个收官镜头,示意“OK”,毕姗姗便小心打开她手里的蛋糕盒子,最后“嗖”地一下扔掉盖子,说:“来吧大家来吃蛋糕!我知道大家特别辛苦,这几天谢谢大家了!”
化妆师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这个牌子!!超级贵啊!!我根本就没敢进去过!!!”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女生全部大叫起来:“不是吧!我的天啊!”“也太大方了吧!”
“哈哈哈哈……”毕姗姗笑,“大家尝尝,大家尝尝!来来来这有碟子。”
几个男人
问:“什么?要多少钱?”
并在知道具体价格时震惊地睁大了眼,说:“买这个的有毛病吧!”
顾乘泠也散漫地迈步过来,看见蛋糕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掀起眼皮,静静地隔着人群向毕姗姗看了一眼。
毕姗姗也在偷偷地看他,二人视线撞上之后毕姗姗眨眨眼睛,招呼他:“顾乘泠,来吃蛋糕啊。这一块是给你的。”
顾乘泠走过来,说:“你——”
毕姗姗将蛋糕上的装饰切给顾乘泠,递过去,说:“给你。你第一次拍大品牌吧,算是一个关键节点了,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哈哈哈哈。”
顾乘泠没说话,接过来,垂着眸子看了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轻轻笑了一声,说:“谢谢了,赚钱搭子。”
毕姗姗说:“……不客气。”
四周的姑娘们还在拍照以及讨论味道,一个说“我感觉是智商税”,另一个说“我感觉是真的好吃。”
毕姗姗偷看顾乘泠,见他一直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将那蛋糕一点一点吃干净了,仔仔细细的。
闹闹哄哄吃完蛋糕,女主角与顾乘泠先离开了。
这也正常,其他人要收拾片场,演员们却基本不用,因此总是最先走掉的。
顾乘泠出去之后不太久,耳朵很好的毕姗姗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声:“我去!哟哟哟,顾乘泠吗这不是??!!”
毕姗姗:“???”
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见,毕姗姗都不知道自己是对声音本身敏感,还是对那三个字敏感了。
她走出去。
结果,在这个楼的大门口,她看见刚才遇到过的富二代了,对面还有顾乘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富二代笑得好像直不起腰,“顾乘泠!我听说过你在当爱豆!结果居然是真的啊!哈哈哈哈,在当爱豆给你们家还债呢啊?笑死我了!你会唱吗?会跳吗?需要我们打投吗?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大爷我有的是钱!!!”
“???”
毕姗姗立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在手机里调出一个剪辑视频的APP。
她开广告公司,那自然什么都要会一点,她也经常学些东西——布光、摄影、剪辑,甚至动画,她都经常学。
现在,她打开APP就是最简单、最方便的剪辑类APP。
她快速地剪了一下,又大踏步迈下楼梯,一边走还一边外放视频,于是一段鬼畜视频的声音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楼梯间!
到处都是富二代的魔性嗓音,异常突兀,在空旷的楼梯间甚至还带着诡异的回声:
“你会唱吗?会跳吗?需要我们打投吗?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你大爷我有的是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没没没没事,你大爷我、你大爷我、你大爷我有的是钱!你大爷我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的是钱!!!”
富二代:“??????”
毕姗姗走到顾乘泠的身边,又笑嘻嘻地举起手机给富二代看视频。
里面的人丑陋至极,挺着肚子戳着手指,而且还在鬼畜中一次次地挺着肚子戳着手指,说:“你大爷我、你大爷我、你大爷我有的是钱!你大爷我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的是钱!!!”
顾乘泠“噗”地一声就笑出来了。
似乎没料到毕姗姗会这样出头。
毕姗姗的脑回路他永远都想象不了。
“不是,”那富二代也看见视频了,暴怒道,“你这女的有病吧??!!”
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毕姗姗就切成录音,又躲在顾乘泠的身后剪出一个鬼畜视频,这回迫于时间剪得简单,又笑嘻嘻地给富二代看:
“你这女的有病吧?!你这女的有有有有有有有有有病吧!”
顾乘泠笑意更甚。
周围过来几个人,富二代不敢继续说,搞出舆论他老子要削死他,撂下一句“神经病!”就越过他们上楼梯了。
毕姗姗扶着墙壁笑得已经弯下了腰,顾乘泠则勾勾她的衣领,说:“谢谢了啊,毕总。又拯救了次弱小的我。”
毕姗姗哈哈哈哈地转回来,碰上顾乘泠也同样在笑着的一双眼睛,过了会儿,她突然就不好意思起来,低下脑袋说:“没事呀。”
她突然间这样,顾乘泠也别扭了下:“……嗯。”
“好了。”毕姗姗转过顾乘泠的身体推开大门,“你晚上不有别的事吗?快点走吧,我们还没收拾完呢。”
“……好。”顾乘泠看了几眼毕姗姗,突然问,“咱们还不加个微信吗?每次都打你简历上那个电话,怪怪的。”
“哦对对对,”毕姗姗也掏出手机,“来,你扫我好啦。”
现代人嘛,如果没有紧急的事,确实就是不太会打其他人的电话。
…………
回棚子里收拾完东西,毕姗姗又在楼梯口见到黄琪和富二代,她嘻嘻一笑,大摇大摆就下楼了。
富二代:“…………”
拖着箱子坐地铁回到家里,毕姗姗累极了。
她把自己甩到床上,说:“可总算是拍完了啊……”
毕姗姗开始琢磨:虽然全都靠霍婷,有狗屎运的成分,可这支片子上线以后,她其实就有资格去接一个大活儿了,她应该招几个人来坐班了,养一支后期团队,最好再养一支动画团队,给那些人五险一金,再提高一下注册资本,把公司给做大一点,这样就能真正参加大项目的投标了。
嗯——毕姗姗在心里头拨起算盘。
但这些事不急在一时,想了会儿,毕姗姗决定之后花几个月接接活儿,考察一下“闪闪传媒”现金流的稳定程度,再做打算。想养团队就要对团队负责任。
刷刷微博,突然之间,一条有关顾乘泠的微博被推送到她的眼前。
毕姗姗心虚一秒,觉得这个推送可能是因为她搜过“顾乘泠”。
微博叫作“《迷神》路透!!!可能诞生掀桌咖!!!”
毕姗姗:“…………”
她知道,现在一部影视作品播出之后,如果男一女一没红起来,反而男二三四五女二三四红起来了,那这个男二三四五女二三四五就叫“掀桌咖”。
点开图片,是顾乘泠。
他穿着复杂的衣服,戴着复杂的饰品,面色苍白,五官明艳。
眼睛望着某个方向,指尖随意地拨弄着发梢上的一颗珠子。
下面评论两级分化,一部分是:
【谁?这谁?】
【我老公!】
【如果正片有这水平,绝对可以爆出圈吧!】
而另一部分是男主粉丝:
【滚。】
【糊咖现在就开始炒?】
【笑死,男二都不是。一个男五越几个级碰瓷xx啊?】
【可惜啊。xx2020年xx卫视年冠,2021年xx平台热度破万……2022……2023……顶奢代言……杂志销量……不是这糊咖能碰瓷的。】
“……”毕姗姗望了一眼顾乘泠那只耳饰的方向。
此前,她小心地放起来了。
顾乘泠——
好像,总是在各个危机关头出现而后拉她一把。
从“明嫣堂”催款那次,到小演员翻车这次,再到导演的破防瞬间……
当然,她也参与过对方的。
用明嫣堂那次活动让顾乘泠有了热度,虽然不是故意的吧……建议他选择《迷神》、又建议他修改剧本,到昨天今天,让顾乘泠第一次参演大品牌的TVC,又替顾乘泠赶走那个嘲笑他的蠢货二代……
还
真的是赚钱搭子。
可,顾乘泠能意识到吗?还是根本不当回事呢?
正瞎琢磨呢,手机微信响了一下。
毕姗姗捞起手机,发现竟然是顾乘泠。
顾乘泠说:【有一句话憋不住了:毕总,你拍照只会剪刀手吗?答应我,学上几个新的姿势,好吗?好的。】
“……”知道顾乘泠一定是看了自己的朋友圈,毕姗姗说,【是是是,全都很丑!知道你也是男明星,这些照片入不了眼[可怜][可怜][可怜]。】
然而仅仅过了几秒,装无所谓的毕姗姗又很有所谓地问顾乘泠:【真的,就没一张好看的吗?】
爱发照片的毕姗姗得到这种负面评价,很崩溃。即使对方是男明星。
那边开始输入文字。
顾乘泠否认掉了“全都很丑”的说法,道,【那倒不是。】
毕姗姗问:【啊?】
顾乘泠发来一张毕姗姗三个月前发在自己朋友圈的旅行照片——来自一个超级超级会拍照的旅行搭子,画面上,毕姗姗站在镜头前,她身后的瓦蓝的大海与白色的栏杆,她高高举着她的右手,手里面是一顶帽子,大片海鸥在毕姗姗的身后以及头顶,她的头发飞扬起来,笑容明媚灿烂,自由极了。
见顾乘泠把自己的旅行照片发过来了,毕姗姗心跳了一下。
顾乘泠则慢吞吞地说:【这张。好看。】
第26章 华想集团(四)霍婷也知道,她是在利……
霍婷面对“贱货”的指责,脑子竟然异常冷静。
她飞快地琢磨对策——“自己可以利用现在这个情况做些什么”的对策。
心理略略有些悲凉。
可她只能靠她自己往上边儿爬。
思索几秒,霍婷感觉自己不能背这口锅认这个罪,她拿回手机,打开“短信”,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回复对方道:
【这图肯定是PS的吧?您如果是姜总夫人,您可以去起诉我的,我也希望您这样做。如果我是清清白白的,法律会还我们公道。我不想背这口锅,相信姜总也不想。如果我不是清白的,您也可以追回一切被赠予的婚内财产,同时离婚也是无过错方,分割财产有优势的。】
思索几秒霍婷又说:【法院会查一切信息。转账记录、聊天记录、开房记录,甚至网购记录。如果姜总真的在微信上就跟其他人说这些事,那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对吗?那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您就可以真正确定姜总是否出轨过我了。我相信答案会是“否”的。】
霍婷想:她应该是想知道的吧?她应该是很在意的吧?否则,她也不会发来消息骂自己了。
【而且,】她还说,【如果我真是小三,这份法院的判决书会把我永远钉上耻辱柱。当过小三这个污点一辈子都洗不清也抹不掉,因为那段历史有法院的大红章。】
她撺掇对方到法院去告她。
其实也是赌一把。
她猜测对方咽不了姜维清的这口气,并不是隐忍的人。
当然了,也说不准。
说起来,这还多亏前一阵子曹木青讲的八卦。
当时曹木青正在研究网络上的婚姻议题,她十分惊讶地发现,现在,“起诉小三”已经变成原配们的第一选择,因为赠予小三的钱一定是会判“归还”的,所谓“可以没爱,但不能没钱”,都在极力地保护自己法律上的婚内财产。
另外,在正常的离婚诉讼中,法官精力是有限的,重点肯定是感情、财产以及子女等等东西,而不会是婚外关系。可如果直接起诉小三,原告配偶有无过错就一定是审查重点,法官会出判决书,而原配们就可以拿着这项证据再起诉离婚并分割财产。
同时,还有许多的起诉方想让小三以及配偶这段关系“留名青史”。
当时听完这些东西,张斩立即骂了一通文章里的那些男人,而毕姗姗则张着嘴巴,问:“里头这些男人都哪来的钱啊?可以告诉我一下吗?木青,你如果要做调查,不要忘记问问他们钱都是从哪儿挣到的。”尽显财迷的本质。
霍婷嘴角无奈地勾了一下,想:当时随意听的八卦,竟能用在自己身上。
她给曹木青发了消息,说:【木青,之前你提到过“好多原配起诉小三”,你能把那个调查报告发给我也看看吗?】
【啊?】曹木青说,【当然可以。不过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没事。】霍婷回答,【我一朋友莫名其妙被好多人骂小三。她想试试让那原配去起诉她,还她清白呢。】
【好的。】曹木青也不多嘴,登录账户,从数据库里下载了论文,发给霍婷。
霍婷收到之后浏览一遍,与记忆中基本一样,也没什么要给短信那边的人补充的,便只做了一个收尾,对对方说:【真的,这张图是PS出来的。最后祝您二位婚姻幸福。】
放下手机,霍婷静静望向窗外,想:对方真的会跑去起诉吗?她怎的能得到清白吗?
一切未知。
…………
给霍婷发完论文,曹木青关了电脑。
她这阵子比较清闲。
清闲的原因说来可笑——她手里的一个项目被那“竞争者”给撬走了。
就是那个,一夜之间拿出数篇“被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的老师,叫翁虹。
这段时间,曹木青在努力之下也终于拿到一个项目,同样是与某个部委进行合作,为那部门提供数据、结论以及专业建议。
与翁虹不同,曹木青的这个项目是实打实争取来的。
合作方非常欣赏曹木青的工作能力,很积极,也十分配合曹木青,曹木青要什么资料都立即给到她手上。
可就在上星期,传播学系的系主任却突然间叫曹木青交出对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说要亲自对接他们!
官大一级压死人,曹木青没什么办法,争取无果后只能交出去,而后她的这个项目就由系主任来接管了,而翁虹也加入了项目。
可恨的是,系主任还一直在骗部委那边的负责人,让他们以为曹木青仍然还在这个项目上!
可实际上,曹木青已被架空了,彻底地被边缘化。
自打交出联系方式,曹木青就没再碰过那项目的任何东西。
对方却一无所知,始终都被蒙在鼓里。
系主任,同样精于权术,水平一样是不行的。
一直以来曹木青都是个学者,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搞院内斗争。
她之前都认为高校是非常单纯的地方,大家都靠学术、靠能力,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至少R大并非如此。平时好像好好儿的,可一旦涉及院内高层,什么院长、副院长、系主任,各种龃龉就层出不穷了。
可曹木青一直以为,至少,副教授是比较容易的,谁知杀出一个翁虹。
本来,今年院里就她一个有资格并十拿九稳的。
憋屈啊——
好消息是,杨清河最近表现很好。
他尽量在察言观色,每天晚上回家以后做好晚饭,还收拾桌子,曹木青又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太苛刻了。
杨清河愿意上班、愿意赚钱、肯做家务,也肯带孩子,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两人温馨地聊了会儿,曹木青去上了一趟洗手间,可站起来前她随意地看了一眼内裤里面,心里立即重重一跳,又睁大眼睛观察了下,最后确定——她月经竟还没结束。
然而已经两个星期了。
她的月经一向持续5天左右,这一次,到第9天时曹木青略略地担心了下,可第12天时停了,她便没管这件事,也放下了心,结果这才过了两天,竟然是再一次见血了。
曹木青心里“咯噔”一下,表现上却平静地叫杨清河,说:“杨清河,我的月经还没走掉……好像已经两个星期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得上医院看一下了。”
“啊?!”杨清河正在加班,闻言立即本能地道,“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曹木青担忧地说:“我不知道——”
杨清河又本能地说:“那赶紧先把孩子给生完了啊!我们真的要抓紧了!”
“………………”曹木青手握着内裤,手指微微发起了抖。
她冲出厕所、冲进书房,一下子又将这阵子两人间的温馨气氛破坏殆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清河,问,“什么?!杨清河,你的反应是什么??!!”
“啊……?
“杨清河莫名其妙,“我怎么了吗?”
“我是生孩子的工具吗?!”曹木青问,“我月经乱了,可能病了,你的反应竟然就是‘把孩子先生完了’???”
杨清河依然摸不着头脑,曹木青喊:“我妈妈得过癌症!子宫里的!子宫内膜癌!她那时就是这样的!虽然我妈已经治好了,可我依然很恐惧这个!我在害怕的是得癌症,不是不能生孩子!”
她很崩溃,叫:“天啊,你真的关心我吗?杨清河,你真的关心我吗?!我真的就是个工具吧?!”
“我——”杨清河想了一下,连忙解释给她,“我没想到那么多嘛。你毕竟才三十来岁,哪里就会得癌症呢?我就以为是个小病,而已。”
“所以,”曹木青也安静下来,看着丈夫,问,“小病又怎么样呢?我如果只得了小病,你第一句话就应该说刚才的那些狗屎吗?”
“我,”杨清河道,“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是,你没想。我知道。”曹木青说,“这段时间你表现很好,可刚才的那一瞬间,你心里话又跑出来了。我病了,你第一时间想到的东西并不是我的健康,而是生育能力,这其实就是潜意识。”
曹木青想:是不做治疗先生孩子,还是治好再生孩子,还是干脆不生了,是杨清河决定的吗?
“我——”兢兢业业几个星期,杨清河也生气了,指着曹木青吼了一句,“你看看你现在啊!鸡蛋里头挑骨头!”
他好像想发作,但最后依然是忍住了,又软下来,说:“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是老公不好。”
“……”曹木青涌出眼泪,失望地走回客厅。
她也能感觉出来,杨清河不愿意哄了。
可能要有新变化了。
他可能会强硬起来。
可,曹木青竟无所谓地想:那又怎么样?
随便吧。
不行就散。
…………
接下来曹木青自己去看了医生,万幸,她真的没什么大病。
事实上,小病也没有。
只是上一次服用了紧急避孕药的副作用而已,药物导致了月经紊乱。
杨清河关心地曹木青诊断结果,曹木青应付了下。
虚惊一场。
而另一边,姜维清的老婆真的到法院去起诉霍婷了。
姜维清的老婆大概是有一些人脉的,起诉过程非常迅速。
“……”收到法院寄来的信,霍婷竟然笑出来了。
太好了。
姜维清的妻子真的并不是隐忍的女人。
她在脑子里构思了下等一会儿要说的话,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便给姜维清打了一个内线电话问过时间,而后攥着信封,站起身,一路走到姜维清的办公室前,敲了几下门。
姜维清依然容貌英俊、风度翩翩。
“姜总,”霍婷抽出她手里面那张起诉状的副本,按在桌上推过去,又轻轻地道,“姜总,我今天收到这个了。”
姜维清拿起副本看了一眼,并不惊讶,他的妻子显然已经知会过他。
姜维清十指交叉,神色儒雅,温柔地道:“对不起,霍婷,我的妻子疑神疑鬼。我们两个要离婚了,她想找到我的错处,开始病急乱投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盯上你,哎——可能是觉得,你漂亮、聪明,又一直是我的秘书,对我肯定有吸引力。而且你升职太快,她大概就以为一定是靠男人、是有猫腻吧,她不相信你是可以凭本事升上副总的。”
霍婷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姜维清。
她依然是显得柔弱,现在愈加看着可怜。
姜维清心动了一下,继续说:“又或者……我言语间显示出了对于你的欣赏之情……她察觉出来了。可她依然是不能相信我们两个清清白白,发乎……止乎礼。”
“……”霍婷没接这一句话,她抿抿嘴唇,垂下眸子,说,“姜总,我——现在事情搞成这样,我——我有点儿想离开北京。”
姜维清脸僵了一瞬,问:“什么???”
霍婷又抬起眼睛,说:“姜总,我当这副总其实已经将近两年了,也该去基层了。正好现在赶上风波,我们两个一起工作可能又会有新的闲话,我……担心自己承受不住新的事端。我想等这事过去以后,等法院给我清白了,再回总行,行吗?那时风波也都平息了。”
谁知道姜维清的老婆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当然躲得越远越好,直到一切真相大白。
姜维清盯着霍婷。
好像已经看穿了霍婷的想法。
在兴民银行,以及几乎所有银行,想要当上部门老总是必须有基层经验的,最低两年。
霍婷现在是办公室的副总,也就是说,她如果想当上老总,必须要去分行两年。否则,就只能在一个个的平行部门轮值副总,这两年在办公室,下两年去品牌部,再下两年去资产部——永远平级。
霍婷自然想早点儿把基层经验拿到手。
可她知道,姜维清不会放她。
事实上,最近一年,霍婷已经偷偷摸摸旁侧敲击试探过他大概打算什么时候放自己下去基层,可姜维清用着霍婷顺手极了——霍婷能力强心思细,办事永远周到至极,带出去还有面子,于是根本不想撒开她。加姜维清有私心,想跟霍婷来上一段,就更不愿意撒开她了。
那她就绝对上不去了,部门副总就是职业终点。
可现在——
姜维清的妻子竟然跑去法院告了霍婷。
也就是说,姜维清对不起她,亏欠了她。
不管姜维清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是真的发过截图上面的话,还是没有,夫妻永远是一体的,他总归是给霍婷带来麻烦了。
现在霍婷想避免掉这事可能带给她的更多麻烦,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的,姜维清但凡有点风度,都不该拦。
如果还拦,就太掉价了。
等回总行按照规定轮去其他的部门了,那,霍婷只要工作优秀,几年后就没理由不把霍婷给升成老总——全行的人看着这些呢,在工作上姜维清表现一向十分公正。
他猜得没错。
霍婷也知道,她是在利用这次事件。
说得上是心机深沉。
可姜维清也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走霍婷。
他的眼睛鹰隼一般盯着霍婷,半晌后才说:“事情太急了。现在只有西藏分行有个空缺可以调人。西藏分行的私人银行。去吗?”
这当然是完全胡扯。总行想安个人下去分行,太容易了,总归可以找到位置,姜维清其实是变相阻拦。
“……”霍婷顿了一下。
拉萨。
海拔高、氧气少,太阳烈、日照足。
不管对身体还是对容貌都是个考验。
而且还是私人银行——西藏能有多少现金超过千万的客户?很难干好,那如果没有干好,回来之后升职也难。
姜维清是想,霍婷一向漂漂亮亮,女人么,容貌总归是第一位,她都还没结过婚呢。而且霍婷一贯温温柔柔,严酷环境也适应不了。
霍婷看着姜维清,一瞬间就打定主意,她说:“谢谢姜总,我会去拉萨。”
第27章 华想集团(五)4105寝室的四个女……
因为已经很久未见,这天,4105寝室的四个女孩难得地又聚在一起。
霍婷又是
第一个到,张斩也又是第二个到。霍婷一直在做秘书,聚会从来没迟到过,至于张斩,是乙方又是负责人,时间观念也比较强。而毕姗姗的性子多少有一点点不着调儿,曹木青则很忙很忙,学校的事做不完,她这人又分外认真,每样都要做到完美,因此总是急匆匆的。
趁毕姗姗与曹木青都还没到,霍婷说:“张斩,我两个月后会去拉萨。”
“啊?”张斩没有明白霍婷的意思,“出差吗?”
“不是。”霍婷说,“要去两年。我必须有基层经验才可能上部门老总。我想趁这段时间优先拿到基层经验呀。”
“你,”张斩实在疑惑极了,“那需要去拉萨分行吗?不能等等其他机会吗?”
“嗯——”霍婷说,“我是想,以后万一结婚了,就走不了了,要两地了嘛,否则刚结婚就要分开两年,多难受呀,多想他呀,想趁着现在没男朋友把这事先搞定了。”
张斩仍然觉得奇怪——在张斩的认知当中,霍婷虽然看着温柔,但绝对不是为了男人放弃机会的那种人,甚至说,如果一切进展顺利,霍婷肯定先找到合适的男人结完了婚再去基层,她非常现实。
于是张斩轻轻地问:“霍婷,跟我都不能说实话吗?你应该是遇到事了?”
霍婷静静看回张斩,半晌之后,终于说了最近与姜维清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张斩震惊极了,骂姜维清是个垃圾,说:“贱死了!!!贱男人!!!”
“嗯。”霍婷道,“毕姗姗和曹木青她们两个比较单纯,我不知道等一会儿这个事情要怎么讲。我觉得自己……算计过多。叫姜维清的老婆跑到法院去起诉我,是我算计过的,用来洗清谣言,用这官司逼姜维清同意让我去分行,同样是我算计过的,用来再上一级。她们就不是这种人,可能会觉得我特别怪。张斩,你帮帮忙想个理由吧,让她们别怀疑我。”
“当然直接说实话啊。”张斩觉得莫名其妙,她一向都自信明媚,摸了一下霍婷的头,“你要相信她们两个。你是受害者,你在反抗啊!你想洗刷你的冤屈,也想打破上司封锁拿到基层经验,都是正常的,她们肯定站你这边。大家活在这个世上,谁还能是小绵羊啊?你觉得,真朋友们会希望你是小绵羊挨欺负?”
“……”霍婷抿紧嘴唇,点了下头。
…………
过了会儿,毕姗姗与曹木青也一前一后进来了。
“来来来,搬小板凳听!”张斩突然拍拍桌子,说,“毕姗姗!曹木青!坐好了!咱们霍总最近非常精彩!!!”
霍婷明显愣了一下,她感激地看看张斩,又露出那种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说:“大家,我马上就要去拉萨了。”
毕姗姗:“啊???”
于是霍婷又讲了一遍她最近遭遇的事,毕姗姗气死了,她的性格比较直,说:“曝光她!做PPT!”
霍婷摇摇头,道:“我还想混。总之,我两个月后要去拉萨,两年之后再回北京。”
“那就好好混。”毕姗姗说,“部门老总咱必须当!”
“嗯。”也只有在她们面前霍婷才敢显露野心,而在行里面,她从不敢显出半分对于权力的渴望,她说,“咱必须当。”
曹木青想了一下,说:“我以前去过拉萨开学术会,知道一些注意事项。我这几天列一个表给你吧,带什么药之类的。”
霍婷知道对方多忙,道:“谢谢木青。”
张斩见霍婷都坦白完了,缓缓地道:“其实,我最近也非常‘精彩’。加双引号的‘精彩’。”
毕姗姗:“咦?”
如果不是陪霍婷,不让霍婷觉得自己是独一份倒霉的人,张斩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讲出来这件事情,她总结道:“我前男友是个垃圾。”
毕姗姗又:“啊?”
张斩表面平静地讲述了下林柏鸣,另三个人震惊极了,张斩嘱咐:“姗姗,你也在广告圈,这件事情你一定别跟任何人讲,公司现在还不知道我和林柏鸣的关系。”
毕姗姗郑重回答:“当然。”
张斩这是把能自己丢工作的巨大把柄告诉她了,她哪里会讲出去呢?
曹木青见她们两个都讲了一些自己的事,也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一场失败的暧昧或一场失败的恋爱,与一场失败的婚姻,不是一回事。
听过之后霍婷也想帮帮张斩,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抢回‘华想’。”说到这个张斩也是非常头痛,“但其实没有好的想法。”
“嗯,华想手机吗?”霍婷问,“它的卖点是什么呢?我们一起想一下?”
“……”张斩略略犹豫了下,不过还是给几个人讲了一下那款手机,“喏,手机就是这一个,网上其实漏出来过。感觉手机能发挥的创意空间实在太小了。做来做去都那样。”
关于如何挽回华想她都已经想好久了。
Ronald很支持她,丢了华想的情况下,竟然没让她频繁参加比稿,而是专心地挽回华想。Ronald一向都是相信她的好老板,张斩非常感激他。
至于原先的客户呢,张斩只想说,幸亏欧阳琴能抗住事了。
“红丸”文案给欧阳琴了。当时张斩告诉欧阳琴她要把精力放在华想上,叫欧阳琴以后独立负责红丸这个项目,她再不会事事都要亲自过目以及定夺了。欧阳琴感激张斩,自然想帮张斩,于是说“好”。
在之前那几个月里欧阳琴都做得很好,总能想到当今女性面临着的一些问题,戳中痛点唤起情绪,而现在,因为想帮张斩,她竟然是更加勤恳了。以前每次拿两三个idea给客户们选,最近经常是五六个,生怕“红丸”出现纰漏。
当上leader,职业生涯见到曙光,她好像也自信多了。
至于比稿,Ronald最近状态不错,都亲自去比。
“哇好漂亮啊!”一见到手机的实物图毕姗姗就惊呼一声,“华想怎么开窍了?以前全都丑到爆!想支持一下都支持不了!”
“???”霍婷好奇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说,“确实好看。尤其是这两款背板设计,好高级啊。我都想用了。”
连一向古板的曹木青都表示同意:“嗯。”
张斩:“???”
她突然间灵光一现。
“那个,”张斩突然拎起包包,说,“我好像有思路了,现在先回去了,华想如果挽回了我请你们仨吃顿大的!”
三个人都:“???”
…………
这十年来,华想手机的顾客群基本全是男性用户,之前每次市场调研男女比例都是3:1,男性顾客占75%,女性顾客占25%。
它一直以“技术”作为自己的核心卖点,设计上面讲究实用。
而这一次,因为采用新工艺用来提升玻璃强度,背板材质非常特殊,涂层下面会有一点blingbling的星钻效果。
于是华想也没浪费材质,便配合特性,给25%的女性顾客又推了两款蓝绿色的磨砂效果背板选择,一个虽然是纯暗蓝色,但却好像是午夜星空,一个虽然是纯淡绿色,但却好像是盛夏草地。
但其实,这个背板爆炸好看。
就真的是爆炸好看,如果只沿袭传统思路其实很可惜。
张斩开始做PPT。
她建议华想在公司内针对女性做出调研,包含女性员工,也可以包含女性家属,因为这可能是一个会让女性顾客“疯狂心动”的添头,不应该悄无声息。
她将手机的市场策略给分为了两个部分:
一是稳住传统顾客。
她设计了好几个思路。
在第一套平面广告中,每一张都是某一代华想手机推出那年用华想手机的镜头拍摄出的代表事件。
比如,第一代是2007年,它就拍了那年A股空前绝后的大牛市,人头攒动的交易大厅,下面写着:第一代华想手机,2007年。芯片:xxx;内存:xxx,像素:xxx……可想而知都很简陋,连照片都在放大了几十倍后模模糊糊。
第
二代是2008年,它就拍了那年北京满大街的奥运福娃,下面也写着:第二代华想手机,2008年……
再比如,第三代是2012年,它就拍了那年福岛事故后的末日景象,下面还是写着:第三代华想手机,2012年……
一直到最新款。照片越来越走近现在,图片也越来越清晰漂亮,下面那些技术数字也飞一样地变得先进。
最后一张最重点的自然就是明年那款。下面同样也写着:第九代华想手机。后面将技术的创新之处再详细地介绍一下,告诉大家新款手机比第八代各方面都有极大的提升之处,会给大家突破性的使用体验。
广告最后问大家:你是哪一年加入我们的?
张斩想:华想手机的消费者,很大程度是“国产”的支持者,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卖情怀会有用一些。
2007年前后么,大国时代的开端,三年之内GDP连续超过法英德,那么这一部分目标顾客应该可以被打动,就好像一步步地经历变化、走到现在,以后肯定会更加好。
另外事实上,华想手机的技术也是一步步飞跃的,从山寨别人,到领先全球,而这也是华想手机的粉丝们非常骄傲的。
通俗地说,打爱国牌。
而在第二套平面广告中——
至于扩展全新顾客,张斩主要针对女性。
主推几款漂亮设计,而系列广告的主题叫:
——【笑,就现在。】
在每一张平面广告上,都会有一个女孩子在开心地笑,她们不会是千篇一律的样子,而是有各种相貌、各种风格、处于各个年龄、在做各个职业。
可能,第一张图里的女性在用手机拍照片,下面写着摄像头的各项参数:5000万像素超聚光镜头,光学防抖;1500像素超广角镜头,光圈……
第二张图里的女性在用手机打游戏,下面写着:6.8英寸护眼大屏,256GB超大存储……
第三张图是在购物——
第四张图是在与朋友们或家人们视频聊天……下面介绍华想超过2000个的emoji表情以及非常出色的“长辈模式”……
而每一张下面都会标出来这广告的slogan:【笑,就现在。】
她想赌赌林柏鸣忽略掉了女性群体。
毕竟在过去,华想手机的消费者是75%的男性与25%的女性。
可这一部分女性顾客,其实是可以在这个时候,成为华想的新顾客,提升华想手机销量的。
张斩有感觉,好好推推被忽略的当作添头的两款背板,华想手机的销量一定可以超出预期。
第28章 华想集团(六)华想集团回来了。……
与Ronald等人针对新的提案策略讨论数轮后,张斩将PPT最后完善了下,也通过安娜约到了个对CMO提案的机会。
提案那天,Ronald等人都过去了。
华想消费者业务的CMO今年40几岁,是华想集团创始人的儿子,但能力不错。不过外界一直传说那位创始人还有私生子,一个是与某别墅的管家生出来的,另两个是与子公司的老总生出来的,关于继任也即将会上演一场狗血大戏。
坊间传闻中,也因为如此,这位CMO的地位不稳,非常焦虑,最大的牌是在中国这种事情上不了台面。
张斩对着台下的人不疾不徐讲述创意:“基于我们在东星内小范围的调查结果,80%以上的女性认为这款手机非常好看,她们过去从来没有购买过华想手机,但表示这次会去看看。”
她又点出一张表格:“这里,我们针对历代手机做了一个打分项目。请看,80%的女性给这两款手机背板打出满分,而她们针对过去8代打出的分……嗯,不好意思,全部都在3分以下。”
张斩语气非常平静,说:“事实上,给女性的国产高端手机其实比较缺乏,但她们也有这个需求。因此,我们针对女性客户同样做了推广方案,主题叫作……”
“笑,就现在。”
“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相貌、不同性格的女人们,都可以笑。”
“现在大家或多或少感觉有点压抑,可玩儿手机的时候,她们是开心的、是笑着的。”
“符合现代年轻女性对‘自由’‘快乐’‘肆意’‘妄为’的追求。”
几个人都静静地听。
讲完以后张斩最后又总结说:“我们建议华想在公司内做个调查,针对女性员工以及针对女性家属,并且重新考虑营销方案。我们认为,对新一代华想手机,我们应该更积极地拓展女性客户群体。调查结果如此出色,这是一个难逢的机会,如果华想想要拓展女性顾客——占世界人口一半的女性客户,就抓住现在。如果失去这个时机,那下一代产品设计是否还能有这表现还完全是未知数,毕竟,是这一代华想手机的背板材质以及颜色搭配起来才营造出了这么好的视觉效果。”
对方CMO像若有所思,他拿起了一部样机,背板就是深蓝星空,他捏着手机翻过来又覆过去地看。
过了会儿他的眼神示意性地问某下属,女下属点了下头。
“行吧,”CMO站起身子,“你们回去等等信儿吧。”
“好。”Ronald肥大的身躯也站起来了,与对方几个人一一握手,“感谢你们能给东星第二次提案机会。”
“没事。”CMO滴水不漏,“双方合作十年了么,一直也都比较愉快。”
出来之后,张斩长长吐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死命争取有用与否。
但总归是要争取的。
如果最后抢回华想……张斩想:那倒多亏林柏鸣了,让她得以在华想的案子上面做得更好。
平心而论,相比之下之前那版广告策略的确不够出彩不够抓人。
是他们的失误。
…………
他们紧张地等消息,张斩甚至夜夜梦到华想重新选了东星。
接着,大约两星期后,安娜突然通知他们,经过慎重的比对以及考虑,华想集团下款手机还是交给东星来做。
事实证明华想果然压力很大。
安娜语气也很轻松:“Zoe,咱们又能合作起来咯!”
“嗯,”张斩的心砰砰直跳彷佛可以冲出胸腔,她太激动,这辈子好像从来都没这样开心过,她问,“你们内部做调查了?”
“对,”安娜不想说太多,她转走话题,“看,张老师灵得很吧?你那天过来提案好像就穿的绿色。”
“是啊,”张斩自然是故意的,“张老师真的很灵。你一看见我的衣服就感觉到有戏了吧?”
安娜:“那可不?真的要听张老师的。”
“对的,”张斩说,“我也要成张老师的长期客户了,他太厉害了。”
“快!快快快快!”Ronald好像一座庞大的山,“走合同,快走合同!千万别再出变故了!!!”
法务也急忙翻出之前被终止的那份合同,“还用这个吗?!”
组里气氛欢快极了。
Amelie直用右手拍胸脯:“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组要解散了。”
欧阳琴也松了口气:“太好了,之前咱们组的气氛好压抑好恐怖。”
张斩也靠在椅背上,回想整个华想事件,觉得自己像做了场梦。
华想公司回来了。
他们的人之前已经去跟JET谈了合同,然而现在却又交回到了东星手里!
Ronald对张斩以及Kate说:“华想的文案设计还是由你们来负责。”
张斩更加自信了,说:“好。”
Kate感情则非常复杂,又想拿回华想集团好挽救他们这组,又不希望张斩出风头,也说:“……好。”
“至于红丸的文案工作,”Ronald想了一下,“就依然给欧阳琴吧。她这段时间干得挺好。”
张斩自然也很愿意。
离开会议室,张斩长长舒了口气。
万幸,没被林柏鸣抢走华想。
她又重新拿回来了。
讲PPT的那一天她出了一后背的汗。
张斩同时有些自我解嘲地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这个方案
比之前的客观上也好太多了吧?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华想依然是东星的,她的方案还更好了些。
如果华想销量爆发,她就可以有辉煌的履历。
同时,因为追回华想,在与Kate针对CD的竞争中多少也占据到了有利位置——第一次去提案之前她提出过做新调研,是Ronald否决了她;而华想真的掉了以后,也是张斩坚持挽回,并在最后找到突破点的。
是大功臣。
另外,欧阳琴也能做到独当一面了——如果华想没出问题,欧阳琴也不会被逼当红丸的文案负责人。
而现在,为了可以报答张斩,不给张斩再填新乱子,欧阳琴把红丸给扛下来了,而且效果相当不错,以后也能算一个leader了。
献祭一个林柏鸣,很值得啊。
张斩想:林柏鸣算个屁。
去死吧他。
…………
张斩自然讲好消息第一时间发到群里。
【哇!】毕姗姗第一次跳出来,【牛牛牛你好牛!】
霍婷也说:【恭喜,一切只是虚惊一场,最后还是豁然开朗了。】
曹木青说:【你的终究会属于你。】
【木青,可并不是这样的哦,】毕姗姗说,【她们两个好勇猛的。】
曹木青:“……”
毕姗姗继续讲:【她们两个好能争取。霍婷故意鼓动人家去起诉她,要求下放,张斩呢,失败了也拒绝当鸵鸟,跑去找CMO听听她想出来的新方案,虽然这样很可能是自取其辱呢。】
曹木青:“……”
过了会儿她才说:【嗯,她们两个很厉害。】
那她自己呢?
曹木青想:难道一直这样下去吗?
想着这些,曹木青走到了R大新传学院的会议室。
会议室已人满为患,今天他们需要讨论新传学院几个月后要承办的学术会议以及其他几桩任务。
学术会议规格很高,是今年的一件大事。
“《社会变革与舆论传播》国际学术研讨会的举办时间已经确定了,”科研副院长是个老太太,能力一般,但资源厉害,她说,“xx月xx号,目前已经开始收稿,另外关于这个会议——”
但曹木青知道,梁院长的家里最近好像是出了点事。
她的父母非常长寿,但上个星期她的妈妈好像确诊癌症末期了。
50来岁还必须要跑医院和照顾母亲,梁院长的眼睛下面此时也是带了疲惫。
曹木青见过家里的长辈们照顾自己的奶奶,知道有多不容易。忙碌程度绝不亚于一份正式的全职工作。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曹木青心不在焉、步伐犹豫,但却一直跟在梁院长的身后,像个尾巴,不远不近地拖在那儿,甚至一直跟到了梁院长的办公室。
这栋楼是“回”字形的,采光不好,走廊昏暗,却格外有庄严气氛。
曹木青心砰砰乱跳。
她从来没干过这事,也从来没说过这话,她一向是不声不响、毫不张扬地做研究、写论文,平时遇到院长与副院长甚至都是会绕路的。
她的个性太老实、保守了,否则,她不会是4105第一个结婚的人,也不会是4105第一个备孕的人,她一向都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从来都没溜过谁的须、拍过谁的马。
她不是喜欢运营关系的人,更不擅长这些东西。
可最近,翁虹一下拿出数篇“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她自己那费好大劲才争取到的与政府的合作项目也被系主任给撬走了,翁虹还加入了那个项目,这让曹木青一下子就对她自己产生怀疑。
她真的要这样下去吗?
她是否也该抱个大腿、有个后台?
至少,她不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
曹木青承认,最近,她被4105另外三个朋友触动了。
毕姗姗好积极地争取客户、维护权利。她陪着学姐去做医美,还炒出舆论讨要薪水。
张斩呢,人家华想已经明确表示过要踢掉他们了,她却还是拿着方案跑去华想见CMO。
霍婷呢,把黄谣给变成机会,在姜维清并不打算下放她的情况下,叫姜维清的老婆去起诉她,逼姜维清同意自己离开北京,即使是去拉萨。
她们赤裸裸地追求她们想得到的钱、名、权,即使那路并不好走。
那……曹木青想:我周围环境并不友好,我也可以拼一把吗?
还是,算了呢?
继续留在舒适圈里?
曹木青当然知道很多地方环境不错,好好上班好好工作、完成任务达到要求,就能正常地升上去了,老板也喜欢这样的人,可R大新传并非如此。
那她呢?适应他们吗?还是放弃名利呢?
她不知道。
眼看梁院长要进屋了,曹木青的眼前突然闪过去了宿舍群里毕姗姗刚说过的话:【她们两个好能争取的。】
曹木青咬咬牙,想:我们都是4105的人啊,这么多年了,我眼睁睁看着她们从18岁时屁也不懂长成这样的,一个一个辉煌耀眼,我应该也能做到啊。
她们可以逼自己,我也应该能的。
曹木青被梁院长搭在门口的那只手激了一下,突然追上去,喊了一声:“梁院长!”
“???”梁院长回过头,看见曹木青走上来,说,“曹木青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骑虎难下了,曹木青心跳得飞快,但曹木青强迫自己机械般地把她刚才在会议上打好的草稿说出去了,她声音发颤地道,“那个,我知道您的家里最近发生一点事情……您这段时间特别忙。”
梁院长:“嗯?”
曹木青又说:“但咱们院要办会议,有好多琐事,也要好多时间,邀请领导、邀请嘉宾、挑选场地、布置会议、安排交通以及食宿……我知道您以前甚至要加很多班才能做好一个会议——”
这是一个事实。想办一场学术会议没几个月忙不完,各种事情特别多,而且还都非常杂,各种细节琐碎不堪,各种变故麻烦不已。
这个事一向都是主管科研的副院长来做的,因此梁院长疑惑了下,又问:“嗯???”
“我,”曹木青鼓起勇气,问,“我想帮帮您,可以吗?我这个人比较细心,也经历过很多会议了,我可以做这些事情。我来负责会议统筹,但所有东西提交之前您再最后把一下关,可以吗?我觉得我可以做好,我、我就是想帮帮您……”
随着时间那一股气泄下去,说到最后曹木青又胆小起来,哼哼道:“当然了,如果您不需要的话……”
梁院长好像已经看透她的真实想法,转回头开了门,说:“行啊。”
曹木青惊喜抬头:“梁院长?”
梁院长打开房门走进屋子:“你进来,我把资料先交给你。”
她确实没时间,这个时候也确实需要人。
15分钟后曹木青从梁院长的办公室走出来,她翻翻资料,两只手都有一点抖。
这自然离抱上大腿、找到依靠还有相当的一段距离,但至少,她迈出去这一步了。
不受欺负的第一步。
她要帮主管科研的副院长做会议了。
也不知道是否在受心理因素的影响,曹木青觉得走廊好像都亮堂一点了。
“……”她合上资料,又掏出手机解开屏幕,斟酌一下,又给主管教学的马院长也发了一条微信。
她说:
【马院长,您刚才说的那个北京市教学创新的比赛,是拿到名次就可以为下一轮学科评比提供助益贡献分值吗?那样的话我想报名,为咱们院做公开课。】
过了会儿,马院长说:【那敢情好。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第29章 马来西亚(一)度假。
华想集团拿回来了,张斩当然想放松下,便在小群里问4105寝室另外的三个姑娘:
【要不,趁着大家最近不忙,咱们几个出去玩一趟?】
想找一个四个人都有时间的旅行机会,太难了。
【好呀好呀,我要去!】毕姗姗立即回应,【正好兴民马上做完了。】
霍婷也积极响应了:【可以呀。我过两个就去拉萨了,走之前想玩一趟的,如果能跟你们出去那当然是最好不过啦。】
曹木青其实很忙,她要讲课,要写论文要做项目,还需要填一堆材料,最近又多出一个学术会议和一个创新课程,真的是要忙死了。
可她不想扫大家兴,她也想跟朋友们待在一起开心一下,琢磨之后觉得其实绝大部分的工作在旅行途中也可以干,便斟酌着道:【我也可以,但我只能去一个星期。假期三天,然后我再请四天假,这样。多了真的就不太行。】
她这样一说,群里立即从“北欧”or“东欧”的投票更换成了近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嫌曹木青拖累大家的假期。
张斩列了几个地方——香港、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而毕姗姗看着列表,突然间就有点紧张。
她刚刚才刷到朋友圈:顾乘泠即将要去马来西亚。
好像是在拍摄什么电视剧的试镜资料。
“……”明明知道遇不着的,马来西亚大得很,可毕姗姗莫名其妙地就第一个发表意见了,她说,【我小时候去过香港啦,有个亲戚在深圳。对新加坡和泰国我好像都没什么兴趣,要不咱们就马来西亚?我刷到过一些攻略,好像还蛮好玩的呢。】
张斩却很谨慎地问:【那日本呢?】
“呃,”毕姗姗也想不明白排掉日本的原因,吭哧半天,说,【我害怕辐射。】
【……】张斩说,【好的。非常有说服力。闪闪选了投马来西亚。霍婷呢?】
霍婷说:【我都可以呀,我主要想跟你们在一块儿,不然就定马来西亚吧。】
曹木青当然不会说让毕姗姗去受辐射,她之前已经麻烦过大家了,此时也不发表异议,说:【好的呀!】
于是定下马来西亚。
毕姗姗紧张起来,点开顾乘泠朋友圈,找到对方那条状态,又非常非常若无其事地给顾乘泠回了一句:【你也要去马来西亚吗?我正好也要跟朋友们去沙巴州旅游呢。你几号到几号在那边?】
她真觉得自己有毛病。
她跟顾乘泠已经很久都没交集了——事实上,他们两个的交集本来就是非常罕见的。
一个做广告,一个当明星。“明嫣堂”的活动上面他们两个遇过一次,兴民银行的广告里叫顾乘泠救了个场,因为形象正好符合,可事实上,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下一个合作机会了。
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他们两个又不算熟。
毕姗姗拍过很多演员歌手以及网红,可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一面之缘。
几分钟后顾乘泠回毕姗姗道:【我13-18号在亚庇,19-23在仙本那。】
竟然还是详细行程。
【哦哦哦哦……】毕姗姗爆发演技,说,【我好像也差不多。先亚庇再仙本那。但我们一共只会待一周,也不知道有重合期没。】
顾乘泠则散散慢慢的:【嗯。】
一个去工作一个去旅行,如果非要约对方吃个饭、见个面,好像怪怪的,毕竟平时没事儿时两个人都在北京,因此毕姗姗没提这一茬。
可问题是,两个人都在北京时也不可能约在一起,毕竟只是合作过两次而已。
好像又熟悉,又不熟悉,毕姗姗也说不清。
就这样,在毕姗姗的请求之下,4105几个人确定好了旅行时间:16-18亚庇,19-21仙本那。22号回北京。
不过毕姗姗也非常清楚:与顾乘泠大概率是遇不着的,擦肩而过都不会有。
张斩一向行动力强,她不喜欢浪费时间,堪称光速地找了一个半自由行的旅行社,请对方负责买机票、订酒店、买门票、安排一切交通往来,说白了,光接送她们,但不跟着她们。
可毕姗姗是钱串子。
对每一笔旅行支出毕姗姗都详细比对旅行社给的价格与她自己查的价格,全平台地研究比较,又在“4105马来西亚”的新群里跟旅行社那位对接事无巨细地交代起来:【嗯,来回亚庇的机票呢,我们自己买,携程便宜25块钱呢。等等等等,行李可以不做托运吗?这样可以便宜些吗?】
过了会儿:【哦哦哦哦,不托运行李的话每位可以便宜50?那我问问她们你等等哦。】
又过了会儿:【我回来啦。你那边买两个人的,毕姗姗和曹木青两个人不托运行李。张斩还有霍婷两位自行购买往返机票,她们俩要托运行李,那你这边就贵25块啦,嘿嘿。】
张斩见了,说:【真不愧是自己可以开家公司的闪总。】
毕姗姗说:【啊哈哈哈,开公司,那自然要精打细算嘛!】
而对于行程,毕姗姗犹豫了下,最后决定拼上一把,在新群里问:【要调整一下旅行社给出的行程码?把亚庇最有名气的观长鼻猴和看萤火虫放最后一天?17号。】
毕姗姗觉得,顾乘泠是去工作的,他那个人肯定优先确保可以完成工作。那玩儿什么的,顾乘泠如果要玩,放在最后一天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17号?】张斩略略提出质疑,【应该16号比较好吧,第一天就看。】
【唔,】毕姗姗说,【也可以。我是感觉吧,咱们几个前一天要半夜才到,航班也不保证准点,到酒店后可能已经累趴下了。我怕咱们休息不好,第二天玩不利索。毕竟要跑一整天呢,那就可惜了……可如果第一天去清真寺和看日落呢,就可以晚一点起啦,中午出发都来得及。我已经问过旅行社了,观长鼻猴和萤火虫每天都是会发船的,这个季节马来西亚下雨最多下15分钟。】
张斩略略思索了下:【也对。那就17号吧。】
“……”毕姗姗松了口气,【好的。】
她说的也全是实话。分析下来确实17号比较保险,但如果没有顾乘泠,她大概也想不到这点。
她真的是不大明白,她为什么想见那人。
而且,一想到以后可能真的见不着了,还非常难过。
可这样的精心安排,恐怕也都是无用功吧,毕姗姗想。
她本来想把自己的行程发给顾乘泠,可她不管怎么编辑都觉得自己显得好刻意,欲盖弥彰的,最后只好又退出来,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
…………
定下行程后几个人都把工作安排了下,也向单位请好了假,最后终于在15号的晚上7点集合到了首都机场。
张斩一向非常利落,她问几个人:“签证全都打印好了吧?”
“嗯,”毕姗姗本来没想到,“幸亏你们提醒了我。我还以为我可以拿电子签证直接过检呢!”
另外三人一起看毕姗姗。
4105寝室里,她是唯一不着调儿的。
飞机起飞,又在大约5个小时后降落在了亚庇机场。
当地地接是个华人,长篇大论表达了番对中国的向往之情,又说:“明天我们先去清真寺,再去看日落,对吧?后天先玩漂流,然后去看长鼻猴和萤火虫?”
“是的。”张斩确认道,“我们就是这个行程。麻烦你接送我们了。”
而第二天,事实上,不管是看清真寺抑或是看日落,毕姗姗都有一点点心不在焉,她的眼睛总在寻找,每回看到有摄影机都要挤过去看看究竟,结果发现全都是旅拍。
水上清真寺很壮丽,粉红清真寺很精致,四人拍了很多照片。
日落也很鲜艳瑰丽。
她们几个喝着小酒,吃着烤肉,看着太阳悬在半空。那太阳的金黄色光慢慢地收
敛起来,海面宽阔而且平整,岸上棕榈轻轻摇曳,半明半暗的,橙红的光铺满天际,云彩也被染上亮色,下面则是涌动的海轻轻泛着深沉的浪,太阳托着金黄的影倒映在那海平面上,是一派壮丽的景象。
张斩坐在海边沙发上,抱着胳膊,望着大海,海风吹起她长长的头发,她几根手指插在头发随意地拨向后面,明显的一个美人。
霍婷也去一起欣赏,看了会儿,说:“这个景色好漂亮啊,不愧是世界上前三名的日落景象呢”。
毕姗姗嘻嘻笑着,问她们俩:“提问!你们假期想跟谁在一起呀~~~?A,男人;B——”
张斩立即Get到了短视频上的那个梗,接:“BBB!”
毕姗姗笑到弯腰,道:“太像了!活脱脱的那老大爷!”
太阳很快落下去,她们几个跑去一家当地餐厅吃阿拉伯菜,又一边吃一边聊,几个姑娘都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有这么多聊的。
吃完晚餐,还溜去市场又买了几个大榴莲。
酒店不让带榴莲,说招蚂蚁,她们只好站在门口吃光了。
…………
回去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才一大早上毕姗姗就紧张起来了:这个季节,看长鼻猴与看萤火虫的观光船基本上是每天一趟,时间固定,那顾乘泠会去玩吗?毕竟今天也是顾乘泠在这地方的最后一天。
哎,毕姗姗想:我真有病。
上午是去漂流了下。
漂流回来重新上了那个华人地接的车,毕姗姗本来高高兴兴的,结果却突然间就在小群里看见张斩对所有人问了一句:【你们几个丢钱了吗?】
“???”毕姗姗没换林吉特,她一直在赶兴民的项目,根本就没想到这个,毕竟国内早就已经不再需要带现金了,出发当天才在张斩的提醒下跑去银行想换一点当地货币。当时银行的柜员说换外币要等三天所以必须提前申请,她就打算到机场再换,可下飞机后发现机场汇率故意给的很差换钱肯定是要吃亏,钱串子又犹豫起来,在小红书搜了一下,查到可以拿中国卡找ATM机换林吉特……可酒店旁边那个银行的ATM竟然坏了!总之,她现在是花张斩的,再用人民币转给张斩。
所以,她没钱,自然也不会丢钱。
“……”霍婷查了一下,说,【我丢了2000。】
曹木青也查了一下,说:【我丢了500。我一共就换了500。】
【那就是了。】张斩垂着眼睛打字,【我丢了1500。本来我还不太确定,但如果你们全都丢了,那咱们肯定是被偷了。】
霍婷想了一下,迅速锁定嫌疑人:【地接司机?】
张斩说:【应该就是这个司机。刚才我们去漂流了,包包全都留在车里。他刚才一直让我们都去玩,他看着车。】
霍婷问:【那怎么办?】
张斩还在开玩笑:【就毕姗姗没丢一分钱。我们几个靠谱儿的,全丢钱了,就她一个不靠谱儿的,没丢。老天惩罚靠谱的人,这个世界好荒诞啊。】
毕姗姗:【……】
片刻之后张斩又说:【不过幸亏闪闪花了一些,要不然我丢的更多。】
“……”毕姗姗没丢一分钱,但毕姗姗只在“捉住小偷”与“见顾乘泠”两个选项间犹豫了一秒,便立即问张斩霍婷与曹木青,【你们钱包是皮的吗?如果是皮的,那上面应该有指纹的。我们可以现在报警,让司机别祸害别人。】
她拍过一个刑侦短剧,知道怎么捉住扒手。
张斩思忖片刻后再次当了主心骨:【等到下个玩的地点吧。我问了一下旅行社,看长鼻猴和萤火虫是会乘坐同一趟船的,在同个码头。现在距离发船的时间大概还剩三个半小时,到那之后试试报警吧?说明一下这个情况,问问警察能弄完吗,最好不要耽误玩儿,我们毕竟是来玩的。】
曹木青很认真,问:【那如果要很长时间呢?】
张斩又在小红书搜了一阵,计划了下回复大家:【查了一下,长鼻猴也就一般吧。但晚上的观萤火虫我们一定是要参加的。这个肯定来得及的。】
霍婷说:【同意。】
毕姗姗与曹木青也:【同意。】
于是,到了下个游玩地点后张斩坚持要来了票,而后偷偷报了个警。
警方带走全车的人。那个地接百般狡辩,不过到了警察局后三个人的钱包上都验出来了地接的指纹,对方眼见无法抵赖,也就承认了。
毕姗姗想:好神奇的旅行经历。
因为实在耽误太久,眼见长鼻猴就要瞧不成了。
可毕姗姗超级着急,一路上呼呼地赶,说:“尽量玩上呀!都花完钱了呀!”
可实际上在她心里,“看长鼻猴”根本不是着急的主要原因。
另外三人十分莫名,张斩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吧!”
赶回岸边,正好是发船前的最后一分钟。
毕姗姗已经跑到整个人都快要断气了。
她冲到岸边,脸上潮红发丝凌乱,鼻尖都沁出了汗,在南亚的炎热天气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眼睛也是花花的,可她依然是第一眼就本能般地看见了他。
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安静地望着另一边,那是大多数人会来的路。
他的外貌过于优越,异国他乡的,船上几个国外网红也在偷偷地观察他。
而几对来自中国的游客呢,可能因为现在并非节日,都是老夫妻,顾乘泠又糊得厉害,一般人不会认识他。
船夫催促要开船了,顾乘泠却反而离开岸边往反方向又走了几步,仔细地看远处的路,可那里依然空无一人。
船夫再次催促他。
几秒钟后他终于放弃,转过身子走回去,垂着眸子,打算上船了。
“顾乘泠!”毕姗姗扔下自己的朋友们跑过去,说,“顾乘泠!!!”
“……”顾乘泠停下脚步,转过目光。
毕姗姗冲到他跟前,看着他,说:“顾乘泠!我们竟然碰到了哎!好巧啊!”
顾乘泠看着对方红扑扑的脸蛋脖子,知道她是跑过来的,歪歪脑袋笑了一下,问:“你来了?”
“唔,”毕姗姗觉得这句问得略略有点奇怪,她看看身后的船,转移话题道:“马上就要开船了吗?”
顾乘泠也回过头:“嗯。”
毕姗姗背着包包大步地走向那船:“那我们快上船吧!不要让大家等着我们了!”
几步外的张斩、霍婷与曹木青:“???”
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上了小船,张斩、霍婷与曹木青坐在一边,毕姗姗与顾乘泠坐另一边,毕姗姗介绍道:“这几位是我的室友,我本科是C大的嘛。她叫张斩,也做广告,但是是在一个大型的百年外企广告公司;她叫霍婷,在兴民的北京总行,都已经是部门副总啦,她叫曹木青,在R大教新传,她们全都好厉害的。”
顾乘泠说:“你们好。”
毕姗姗又介绍道:“他呢,叫顾乘泠,是个演员,我们两个做明嫣堂的活动时认识的,后来也又合作过。顾乘泠也超级厉害,明年就要播的《迷神》,你们应该知道吧?他在那里头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到时候都支持一下哈!”
“我知道迷神。”霍婷说,“我喜欢男主。”
顾乘泠看看毕姗姗。
她的室友都很厉害。他本以为,他从事这样一个职业——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不需要学历甚至不需要能力,可以单纯靠脸蛋的一个职业,结果还糊,毕姗姗很难说出什么真正夸奖的话,可毕姗姗却很认真地介绍自己“是个演员”,“超级厉害”。
但其实她之前已经合作过很多大明星了,那种真正的顶流明星。
“顾乘泠,我知道他啊。”张斩审视顾乘泠,“在明嫣堂那件事里帮了闪闪。你注册了一个微博,又关注了闪闪的ID,我知道的。”
面对这样的状况曹木青有点儿懵,霍婷只抿着笑容,目光在毕姗姗与顾乘泠两个人间转
来转去。
小船轻轻漂在河道上。撑船的人是当地人,人很热情,他随口聊起了天,问船上的十几个人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曹木青老老实实说在教书,张斩从来都不避讳她的职业,自信地说在做广告,霍婷则是十分谨慎,说自己就是个主妇,怕等会儿被骗钱,毕姗姗则信口开河道:“啊哈哈哈我是一个rapper!”
“???”撑船的人:“!!!”
张斩霍婷与曹木青都:“…………”
毕姗姗又说:“Yo~!Let‘sRap!Yo~!”
张斩霍婷与曹木青再一次:“…………”
连顾乘泠都:“…………”
毕姗姗说:“哈哈哈哈!”
乘船的人难以置信:“Youarearapper!Howdidyouknoweachother?”
被问到了认识过程,毕姗姗卡壳一秒,不过她飞快地接上了,说着她的塑料英语:“Theyaremyfans!Theyaremybiggestfans!”
“Oh!”乘船的人明白了,问其他人,“Youareherbigfans!Soyouguyslovehersongs!”
张斩只能艰难认同:“Yep。”
“哈哈哈哈,”毕姗姗指着张斩,“粉丝一号。”
又指着霍婷与曹木青:“粉丝二号、粉丝三号。”
“我还有你的签名。”霍婷表情温柔但是说着炸裂的话,“你大一的课堂笔记,毕业之前收拾的时候莫名奇妙跑我包里了。上面还有你当时候画的漫画《炸地球》,关于你怎么潜入世界各个国家安装炸-药的,最后引爆整个地球。你说想要干票大的。”
毕姗姗说:“可以了,你不需要继续讲了。”
顾乘泠低低地笑。
为什么和毕姗姗在一起时,总能感觉很开心?
甚至,连最开始的那几条骂明嫣堂的微博,都很有趣新鲜。
不多时,进栖息地前,船夫对一船人科普了下“长鼻猴”这种国宝。
“这个动物是国宝……”毕姗姗搜完图片,小声儿对几个人说,“国宝和国宝,差距好像有点点大……你们也去搜搜照片……同宝但不同颜呢……”
张斩说:“……嘘。”
“哦。”可没几秒后毕姗姗就又问他们,“你们喜欢哪只熊猫?我最喜欢花花和飞云。”
“???”张斩震惊,“所有熊猫你都认识?!”
毕姗姗说:“很好认啊!”
中间接到警方电话,说明天的一大早上就可以去拿回来钱,毕姗姗解释了下:“我们决定报警查验指纹捉住小偷,就迟到了。”
“嗯。”顾乘泠说,“像你的风格。”
不多时,船驶入了长鼻猴可能出入的区域。
船夫认真地望着两岸,找长鼻猴。
天气不错,两岸都是茂密丛林,顾乘泠好像心情也不错,他站起来,弯着腰走出棚子,到船头后,姿态懒散地坐下了。
这里就在赤道附近,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被镀上层金。
船在窄窄的河道上走,两边是茂密的原始森林,顾乘泠迎着阳光,姿势松弛,两边袖子挽起一截,睫毛、头发金灿灿的,皮肤也是亮堂堂的。
“……”毕姗姗也想过去。
她看看小伙伴们,张斩表情带着戏谑,眼神一斜,轻轻示意毕姗姗。
“……”毕姗姗不管那么多了,她在小船上站起来,控制着平衡,也慢慢走上船头。
能听见霍婷小声地说“加油哦”。
顾乘泠听见声音,发现来的是毕姗姗,便往旁边儿挪了一点,毕姗姗坐在他身边。
两人安静地坐在船头,毕姗姗说:“这里景色开阔好多。”
顾乘泠同意:“嗯。”
小船劈开这条窄河,河水被推至两边,船夫的桨打在水里,河面泛起阵阵水泡。两边全是茂密树木,四周静悄悄的,偶尔有些动物倏忽而过。
路上看到几只猴子,但都不是长鼻猴,只是普通的长尾猴。
还见到一条不大的鳄鱼,浮起来又沉下去,毕姗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野生的鳄鱼。
直到到了可能看到长鼻猴的边缘地带,即将划出栖息地了,船夫才突然叫了一声:“There!See?!TheMonkey!ProboscisMonkey!”
“???!!!”毕姗姗连忙看,“哪里哪里?在哪里?”
群里的游客们纷纷探出身子。
顾乘泠没回答她,他找了会儿,指着岸边一处枝桠,说:“那儿。”
“哪里哪里?”毕姗姗却没瞧见什么,到处都是一样的树,她茫然地顺着方向在树丛里瞄了一遍,问,“……哪儿?”
“那颗。”顾乘泠问,“看到了?”
毕姗姗说:“没……大海捞针啊……”
身后那些游客们好多已经看到了,一边惊叹一边拿起手机拍照片,毕姗姗更着急了:“我的眼睛好像摆设哦。”
顾乘泠看看她,似乎觉得毕姗姗完全弄错看的方向了,越过毕姗姗的脑袋确定了下她的视野,而后一手按着她的脑袋,钳着她的脑袋瓜儿转到了另一个角度,说:“那边。”
手指依然修长漂亮。
船夫说:“啊,它们发现我们了,可能马上要逃走了。大家抓紧时间看!”
毕姗姗依然没看到,更急了:“我为什么还没找着?!这上上下下好几层树!”
顾乘泠简直无奈了,他凑近毕姗姗,从毕姗姗的角度去看那些茂密的树,耳廓几乎贴到一起。他的声音轻轻的,散在风里,手指再次指着岸边,道:“那边啊。”
他的声音太近,温度也太近,身边依稀带着一点沐浴露的清香味道,毕姗姗竟僵硬了下,没说话。
顾乘泠没听到回应,静静地瞥她一眼,正好毕姗姗也在看他,两人视线在非常近的地方撞在一起。
“我……”范围又缩小了些,毕姗姗看向岸上,脸上也发起了烧。
这时正好一只猴子在枝桠上动了一下,毕姗姗看见了它。
顾乘泠却没移开目光,半晌后才转回眸子。
毕姗姗说:“看不太清,距离太远了。”
“可以用摄像头。”顾乘泠道,“正好也能拍点照。”
“嗯。”
没想到相机打开之后竟然还是前置镜头,而顾乘泠因为刚才给姗姗指方向也依然还凑在耳边,于是摄像头一打开,毕姗姗就看见自己与顾乘泠凑在一起。
顾乘泠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他自己,突然间就伸出了手,啪地一下,关了毕姗姗的磨皮特效。
毕姗姗:“???”
顾乘泠说:“开这玩意儿显得我好丑。”
毕姗姗:“……”
好叭,普通人不开美颜丑,人家明星开美颜丑。
毕姗姗正要切换成后置镜头,便又看见顾乘泠的食指尖离开那个美颜键后,在手机前悬停了一下,又移到下边,一点“拍照”,只听见“咔”的一声响,他们两个的合影就被顾乘泠拍下来了!
毕姗姗眼睁睁看见二人合影进了相册。
甚至,拍照之前,顾乘泠还看着屏幕用一只手拨了两下毕姗姗乱掉了的几缕碎发!因为刚才按着毕姗姗的脑袋给毕姗姗找角度,现在手指轻轻一勾,倒显得非常顺手。
毕姗姗不说话。
“行了。”顾乘泠慢慢悠悠地坐回去,松弛感倒是十足,“等一会儿发给我。”
“……”毕姗姗说了一句“行吧”,就开了后置摄像头,拍摄那只长鼻猴。
放大之后,好像可以瞧见鼻子了,丑萌丑萌的。
“咦,”毕姗姗说,“看着看着,发现它还有点子萌。”
“行吧。”顾乘泠说,“你说萌它就萌。”
毕姗姗问:“不可爱吗?”
顾乘泠看着她,说:“可爱。”
两分钟后另只猴子跑出来,也坐到树上,再之后,它们俩就一块儿钻进深处。
一前一后亲
密无间的。
…………
看完猴子返回岸上,大家一起吃自助餐。
说是自助餐,其实就是一盘炒饭、两个鸡腿,一点白菜,谁想吃炒饭就吃炒饭,想吃鸡腿就吃鸡腿,想吃白菜就是白菜。毕姗姗想了一下,确实可以叫自助餐——这一共有7种组合方式呢!
同船还有两对中国的老夫妻,于是大家坐在一桌。
“毕姗姗,是吧?”老夫妻问,“你这样的年轻女孩为什么想开公司呀?”
“这个问题,”毕姗姗按着手机,问他们,“你们介意我直接放录制好的回答视频吗?”
老夫妻:“???”
“哈哈哈哈,”毕姗姗说,“我每一次有新朋友,对方都会想了解我!这是当然啦,他们想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他们,但一遍遍讲真的好累啊,我又特别能认识人,微信里有3000多个人。所以我就事先录制了些常见问题的回答,要你们不介意这个,我就直接放视频了?”
“行行行,”老太太觉得毕姗姗这姑娘有意思,说,“你直接放吧。”
“好。”毕姗姗操作了下,将手机递给对方,“看完视频就知道咯!”
张斩认真地对顾乘泠说:“她的脑回路,有的时候连我们都跟不上。”
顾乘泠笑笑:“挺可爱的。”
因为要等天黑下去这一船人才能出发,于是毕姗姗给所有人连续讲了18个笑话。
她说:“关羽和张飞两个人被敌军给追到悬崖,张飞大喊:‘二哥,你快勒马!’然后关于回答:‘三弟,我很快乐!”
紧接着:“曹操带着曹冲拜访刘备,走到门口时曹操就说:‘曹操携幼子前来拜访!’刘备说:‘哎呀呀,来就来呗,还带啥水果呀!’”
几个女生笑成一团,尤其毕姗姗,她自己一边讲一边笑,她的快乐感染周围,连顾乘泠都忍不住,挂着笑,目光幽深地看毕姗姗。
和她一起有趣极了。
“连续18个冷笑话。”张斩说,“闪闪你很可以的。”
“不要继续讲了。”霍婷也说,“我笑得肚子痛。”
之后大家各自玩了会儿手机,毕姗姗处理了几个工作,跟客户吵了一架,她嘴皮子利落得很,霍婷简直听呆了。
张斩则再次当了核心,她跟国内的旅游公司讲明情况更换地接,还要到了一点赔偿。
张斩也是威压十足,她说:“地接必须今晚就到,我们现在在红树林。这里根本打不着车,地接必须过来接人,否则真的会出事的。好的,那等一会儿把新地接的电话号发我微信上。”
干完工作毕姗姗又点开微信,发现“4105”的小群里张斩刚刚发出来了几张照片。
毕姗姗随手点开,立即:“!!!”
竟然是她刚刚与顾乘泠坐在船头的照片!
她们两个靠在一起聊天儿的。
顾乘泠按着她头的。
顾乘泠凑到耳边给她仔细指方向的。
她们一起看长鼻猴的——
“……”毕姗姗抬起脑袋看看张斩,张斩也正看向她,还发出了一声调侃的笑。
毕姗姗没吱声,把照片都保存起来。
渐渐地,天黑了。
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船夫吆喝所有的人回到船上,观萤火虫,毕姗姗发现船夫居然还换了一个。
在kawa红树林,珍惜动物、落日滩涂,一切一切都好像是萤火虫们的暖场。
在黑暗中,小船悄悄划进河里。
一开始一切都是黑黝黝的,毕姗姗还非常担心今天根本没萤火虫,可走着走着,慢慢地,河流一边的树林里,就出现了一片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明明灭灭。
“萤火虫!”毕姗姗叫了一声。
“哇哦,”张斩掏出手机拍摄视频,“这个好美。闪闪选对地方了。”
毕姗姗趴在船舷上,呆呆地看。
小船顺着狭窄蜿蜒的河道前行,到了后来,基本上,每处都有挂着大量淡黄光亮的高大树木。
萤火虫漫天飞舞,星光、萤火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楚自己此时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只觉银河疏忽落地,由上而下飘飘洒洒,人则是在银河正中、苍穹之内,浩瀚无穷,整个场景震撼极了。
到了光亮最盛之处后当地船夫放下了桨,停下了船,又打开一盏特制的弱光灯来吸引它们。他的手在灯前面轻轻地挥,遮遮掩掩,让那光亮显得真实,而后不一会儿,彷佛星河流泻而来,一丛一丛、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便看到灯光、离开树木,星星点点地从河岸上飘向了小船,轻纱一般。
很快,船头便全都是萤火虫了。
几个人都走上船头,船夫在他们的身后两步轻轻挥动那盏小灯,还说:“大家,萤火虫是可以捉到的哦。”
“嗯。”闻言,毕姗姗也抬起手掌,轻轻地握住一只,她能见到自己指缝微微透出的光亮,明明寐寐的。
船夫又说:“还可以对萤火虫许愿的哦。”
“许愿啊?”毕姗姗笑了,将拢着萤火虫的手举到顾乘泠的面前,说,“那,让我旁边的这个人赚到大钱。”
说完后她松开手指,那萤火虫轻舞出来,在顾乘泠的眼前悬停盘旋了一会儿,像在辨认他的样子,良久后才又一振翅,飞走了,高高远远的。
顾乘泠嘴角一挑,也握住一只,说:“那……也让我旁边的这个人赚到大钱。”
而他也松开手指,萤火虫同样飞走了,与前一只纠纠缠缠。
整只船都笼罩在浮浮沉沉的光亮当中,像一个梦。
毕姗姗说:“我第一次见到萤火虫。”
张斩回答:“谁不是呢?”
她们都有文艺细胞,之前工作上、感情上遇到的那些挫折,彷佛全都远去了。
多好的人间。
几分钟后当地船夫关掉了灯,要离开了。萤火虫光缓缓散去,如轻薄的烟渐渐飘开,又像梦境倏然而逝,一片光亮离开他们,又挂回到了那些树木上,那里才是它们真正的栖息之处。
毕姗姗都有点怅然了。
路上还是来时景象,一片一片的树木上挂着一丛一丛的萤火虫,像一颗颗点着灯的冬夜里的圣诞树。
可这段路也有尽头,不一会儿他们就回到了码头。行程结束,船夫也要靠上岸了。
“真不想走!”毕姗姗对几个人说,“还想看。好好看。”
她当然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一个晚上就一趟船,她没想到,自己这样讲了之后,顾乘泠思考两秒,突然间探出身子,问那船夫:“嗨,我们可能再看一次吗?”
船夫:“嗯?”
顾乘泠的眉眼与气质过于优越,他胡诌道:“我们五个是专程从洛杉矶来这里的,中间转过一次飞机,一共坐了20个小时,就是为了来看KAWA的萤火虫。她——”
说到这里顾乘泠一指毕姗姗:“自从两年前看到这里萤火虫的旅游信息,就心心念念想要过来,我们攒了两年的钱,才终于做了这次旅行。事实证明,这红树林名不虚传,甚至还超出我们几个人的期待了,我们全都非常舍不得,所以——”
他歪歪头,脸上表情无比真诚,天真地问:“我们可能再看一次吗?”
“啊……”船夫显然被说晕了,道,“那,那就回去吧。我带你们再看一次。”
“好耶!!!”毕姗姗大叫一声,“谢谢你!”
又转过去对着顾乘泠:“也谢谢你。你这张嘴也太厉害了。”
更重要的是,他太细腻了。
不想走的话,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啊,他竟认真地当一回事。
顾乘泠笑笑:“你开心就好。”
又姿态懒散地靠上船舷。
第二趟,因为不用拍照了,几个人更专心地看,将一切都印在记忆里。
是顾乘泠要来的机会。
再回程的时候,毕姗姗已经非常满足了。
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小船轻轻地前行,他们只能听见夜里船桨打水的声音。满天星子低低沉沉,人似乎能摸到一般,天边月亮又大又亮,特别好,特别美,月光皎白地笼着他们。河水两边红树林里萤火虫光依然还在,忽隐忽现的,热带地区树木的香丝丝缕缕盘旋在鼻端,与空气香在一处。
在月光、星光、荧光下,挺莫名地,毕姗姗就去看她身边的顾乘泠。
顾乘泠感觉到了,也回望过来。两人目光默默交缠,都没说话,眼里却有细碎
的光。半晌以后,毕姗姗突然脸热,低下了头,垂着眼睛,顾乘泠也移开目光,低声问:“该不该说……闪闪,果然喜欢亮亮的东西?”
“……”毕姗姗脸好像更热了。
岸上有个卖东西的小摊位。
毕姗姗挑挑拣拣,在两三个长鼻猴的玩偶间犹犹豫豫。
张斩提醒她:“我们还没拿到钱呢。而且也不知道能等到新的地接过来吗,我兜里的一点零钱最好还是全部留着。”
“哦对。”毕姗姗反应过来,“那走吧。”
不过走的时候她一步回三次头,想买长鼻猴。
到路口与顾乘泠分别,4105几个人等着地接。
“说。”张斩抱着两只胳膊,审问毕姗姗,“什么情况?”
“啊哈哈哈,”毕姗姗道,“什么情况都还没有。”
“鬼才信。”张斩说,“你们俩的那个气氛……我们几个又不是瞎。”
“我……”毕姗姗想了一下,“我觉得,看缘分吧。也许可能,也许不可能,谁知道呢?”
曹木青说:“果然是闪闪,做事好随性。”
她自己不随性,无比理性地选择了杨清河这“三好男人”当自己的人生伴侣,可也许……曹木青在心里对她自己说:也许跟随自己相处时最真实的那个感觉才是更好的,也说不定。
聊了会儿,毕姗姗突然发现自己对面的两个人——张斩、霍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眼神变得十分怪异。
她才刚刚纳闷了下,就感觉自己一边肩膀被什么人敲了两下。
一回头,是顾乘泠。
他胳膊里还抱着几只刚才摊位的长鼻猴。
他的脸在这样的月光之下更优越了。
顾乘泠先捡出三只小的玩偶,分别递给张斩、霍婷与曹木青,道:“这个当作见面礼吧。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完,又把最大的那只猴子塞到毕姗姗的怀里,说:“这个就给你。最大的一只。”
“啊……谢谢。”毕姗姗刮刮那张猴子的鼻子,说,“我刚刚搜了一下,原来,只有公猴子长大鼻子,母猴子是正常的。长鼻猴长大鼻子的原因呢,是同性竞争和异性选择。鼻腔越大,声音越浑厚,就更加能吸引异性。”
“哦?是同性竞争?”顾乘泠说,“我还以为因为它们说了谎呢。”
“???”毕姗姗问,“说什么谎?”
顾乘泠小声说,声音低低沉沉的,他学着之前毕姗姗的那个语气:“比如,‘顾乘泠,我们竟然碰到了哎,好巧啊。’”
第30章 马来西亚(二)没心没肺地阳光灿烂着……
顾乘泠陪毕姗姗她们几个等到地接才离开KAWA。
回酒店后毕姗姗把那个猴子放在床头,张斩等人眼神戏谑。
第二天的一大早,她们四人坐亚航的小飞机又去了斗湖,从斗湖的机场直接搭了当地地接的车去仙本那的酒店。
仙本那镇子很小。
霍婷说:“我都已经搜过了,这里海鲜非常便宜,来这一定要吃海鲜的。”
“好呀!”毕姗姗喊,“走吧!我想吃螃蟹!”
“不过吧,”霍婷手指点着小红书,又道,“攻略还说,我们最好是自己先买完海鲜再拿给餐厅做成菜,这种叫作‘海鲜加工’,更便宜一些。”
“好呀!”毕姗姗又喊,“走吧!”
“先别叫唤。”张斩摁住毕姗姗,摸摸她头发,问霍婷,“还有其他的注意事项吗?”
“有的。”霍婷继续搜,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买海鲜是要砍价的……按价格的……五分之一砍。”
听到“五分之一”这个数字,四个人都沉默了。
霍婷:“通常四分之一左右可以拿下来,在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但绝对不要给超过三分之一,否则巨亏。”
“这……”毕姗姗问,“讲价这个我不太会啊。你们仨会吗?我没怎么砍过价啊,都拼多多上挑便宜的,一百年没进实体店了。”
曹木青的性格谨慎:“我倒经常去实体店,支持支持个体店主,网上店铺曝光太低了,钱都涌向少数几人,利润也低,平台还要抽一部分。但我也不太讲价什么的,我不确定自己可以一下砍到五分之一。”
霍婷也一脸为难,她一直都温柔稳重,只有张斩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那里,刷着手机,半晌之后站起身子,说:“走吧。去海鲜市场。”
毕姗姗也跟上去:“哦哦哦哦。”
还没到海鲜市场呢,她们就碰到了一群当地人在码头处兜售海鲜。
大家一看,是很新鲜。
有龙虾、有螃蟹、有海胆、有——
四个女孩挑了几只螃蟹以及几只皮皮虾,问小商贩:“这些一共多少钱呀?”
小商贩点了一下各类海鲜的数量,喊:“500!”
他是当地人,但会说一些简单汉语。
毕姗姗正琢磨究竟应该怎么去砍呢,就听见身边的张斩气势十足地喊了一句:“100!”
毕姗姗:“哇!”
小商贩沉默了下,说:“开玩笑!”
张斩说:“就100!”
曹木青对另两人说:“天啊,她真的就开始了。上来就砍到五分之一。”
霍婷也:“……”
小商贩说:“450拿走!”
张斩重复:“100!”
她气势十足,右手食指指着袋子,没别的话,就不断重复这同一句:“100!”
小商贩又:“400,已经不能低了!要不要!不要我们就算了!”
张斩的手平挥了下:“就100!”
“哇……”
凌厉美女砍价海鲜,毕姗姗忙掏出手机打开镜头对着张斩拍起视频。
霍婷也跟曹木青叹:“张斩好有气场啊。”
拍摄视频的功夫,价格已经从500块被张斩给打到了250,而后又打到了200。
小商贩的几个朋友围上来,也帮着商贩告诉张斩:“别太过分!250已经只剩一半了!”
到170后,三分之一了,再下来就比较艰难。
霍婷弱弱地说了一句:“170也行,要么就170算了。张斩,这个价格已经很好了,国内要翻好几倍呢,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曹木青帮霍婷的腔:“是啊,比北京都便宜好多了。”
张斩根本就不搭理她们两个,好像已经砍上头了,又对小商贩重复了遍:“170不行!100!”
“170!绝对不能低于170了!”
“100,我们拿走!”
“不行!”
“100!”
又是两分钟后,100成交了。
“张斩……”毕姗姗已经傻了,说,“你好厉害……竟然真的砍到100块了。他们那边好几个人,你这边就一个人,可音量大、声调高,吵吵起来气势竟然完全没有输给他们!”
张斩转回身子看着她们,无语道:“因为你们全都不行。”
三个全都不行的人:“……”
霍婷偷偷指指远处一个男人的背影,说:“张斩,你刚才让那个人怀疑人生了。”
“啊?”张斩随意瞥去一眼,“他怎么了?”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明显比他身边的其他人都高出去了好大一截,张斩估计能有190。
两腿很长,肩宽臀窄的,身材匀称,都不输给顶
级男模。
毕姗姗说:“他的腿比我命都长——”
“那人好像是个老外,眼睛很深鼻梁很高,很帅的,但应该能听懂中文。”霍婷又嘻嘻一笑,“他刚才是花原价买的海鲜,一点都没还价,根本不懂里面的说道。他刚买完你就开始砍了,他一直在你旁边震惊地看着你们,最后你100块拿走海鲜时,他脸上的那个表情吧,不敢相信、难以接受,特别精彩!总之,你让人家国际友人受到了心灵创伤,现在可能仍然在怀疑人生重塑三观呢。”
曹木青想起什么:“我之前在买防水手机套的那个店也见着他了。他花30马币买手机套。”
毕姗姗一算:“50人民币?!一个防水手机套?!”
曹木青说:“对。”
毕姗姗说:“国际友人可真好骗啊……如果以后国际友人过来找我拍广告片,我也要狠狠地报一个价。”
“总之,”霍婷道,“张斩深深伤害了人家,他现在已经碎掉了。”
“碎掉就再黏起来吧。”张斩笑了,“不管他。走,咱们去找个餐厅做加工!”
毕姗姗欢呼道:“好耶!”
她们几个离开以后,霍婷刚刚说的那个“国际友人”突然莫名回过头,浅褐色的眼睛再次看了张斩一眼。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
而后,在仙本那的海边,四个姑娘惬意地看着风景吃了午餐。
螃蟹做了两种:香辣的、葱姜的,都很不错,皮皮虾也味道鲜美,她们几人很快就吃出一桌的壳。
还叫饭店做了素菜。马来西亚烧菜方式和中国的十分相似,甚至很多饭店本身就是中国人或华人在开,她们吃得非常习惯,反而隔壁一家白人一点儿都吃不惯,毕姗姗评论他们:“可怜哦。”
“哎,真好啊,”霍婷吹着海边的风,说,“晚上咱们也尝尝龙虾?好像还有燕窝什么的。”
“好啊,”张斩也远远望着海平面,“好开心啊。希望咱们退休以后依然可以一起旅行。”
“可以哦!”毕姗姗说,“像咱们4105一样的其实真的很少很少。大部分都毕业之后几个人就散布各方了。”
张斩、霍婷也眼神温柔:“嗯。”
曹木青说:“我应该是一直都会在北京的,工作稳定的好处嘛。”
吃完午餐,几个姑娘逛了一下仙本那的镇子上面。
到处都是热量炸弹,什么炸香蕉、水果沙冰,她们几个没太忍住,买了不少也吃了不少。
毕姗姗说:“我没有身材焦虑。无所谓的。自己高兴才最重要。”
曹木青答:“我也没有。我现在就想升教授。”
张斩说:“很曹木青,重内心轻外表。不过要说身材焦虑,我其实是有一点的。”
霍婷则接道:“我本来就挺壮的啊。小的时候干很多活,包括农活。”她很喜欢漂亮衣服,但她其实是强壮的。
…………
下午,毕姗姗按照昨天顾乘泠给的地址去看顾乘泠拍摄视频。
顾乘泠还有些工作,但他这一次将工作的具体地点给了她。
其实还是拍摄广告。
在亚庇时是拍试镜的视频,在仙本那是拍客户的广告,两个工作放在一起了,一共要待十来天。
然而当毕姗姗穿着裙子赶到海边的时候,她却发现顾乘泠并没有在拍。
他蹲在海边一颗巨大的椰子树下,正望着一边的经纪人对着电话吵吵嚷嚷。
经纪人要气爆炸了,可顾乘泠的脸上表情倒非常地轻松惬意。
树的阴影笼罩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顾乘泠的身上,斑斑驳驳的,像一枚枚毕姗姗最喜欢的钱币。
见毕姗姗过来之后东张西望地找自己,顾乘泠挥了下手。
“???”毕姗姗走过去,弯下腰看着他,问,“顾乘泠,你怎么蹲在这里?”
顾乘泠歪歪头,柔弱道:“闪总,我又被坏人们给欺骗了。”
他的头发挑了几缕蓝,应该是一次性的。
“……坏人们?”毕姗姗问,“谁?”
一边说毕姗姗一边理好裙子,也蹲下来,两只手摸着膝盖,与顾乘泠面对面。
旁边树下,一网红姑娘的男友正奋力地拍摄照片,这棵树下,他们两个鹌鹑似的面对面地蹲在一起。
“杂志的人。”顾乘泠说,“电子杂志,我是那杂志的代言人。但我们刚刚发现吧,原来杂志把我这个代言人给卖掉了呢。那本杂志接了两个小品牌的开屏广告,打算以后登在他们那本杂志的广告位上。然后杂志骗了我们,通知我们来拍杂志新一期的宣传视频,算在代言打包价里,不会再单独给我钱了。可刚才拍完之后呢,他们又让我手里拿着这个椰汁罐子拍点照片,到这我就感觉怪怪的。”
毕姗姗说:“啊?”
“对。”顾乘泠肯定了她,“想忽悠我,神不知又鬼不觉地给椰子汁拍点广告,偷偷登在电子杂志上,觉得我不会去看的。”
毕姗姗惊呆了:“居然还能这么操作?把代言人卖给别人,骗代言人给其他的小杂牌拍摄广告,而且还是免费的。他们自己收广告费,再把代言费给赚回去?你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为那牌子做宣传了?”
顾乘泠点点头:“应该是了。”
“我去。”毕姗姗叹为观止,“我之前总觉得自己超级超级喜欢钱,但创业后我发现吧,不,我这程度算什么呀,人家那些想赚钱的脑子一个顶我十个。我还以为让罗纳尔多举着‘金嗓子’拍张照片然后全国播放的这种事情早就没了呢!”
顾乘泠轻轻笑了,说:“一直有呢。他们可能觉得,我们即使发现了,我这代言人也肯定不想跟他们闹掰了,只能忍,毕竟他们是金主爸爸,我们还指望明年续约呢。”
毕姗姗问:“那你忍吗?”
她想:这些糊豆也有点点惨。
顾乘泠手欠欠地捞起一根小棍在沙子上画了个圈,问:“毕闪闪,如果是你呢?忍吗?”
“我肯定不会呀。”毕姗姗说,“凭什么。打到天庭我都不怕。”
顾乘泠抬起眼睛,几缕蓝色晃了一下,他笑笑:“巧了不是。我也不会受这个气。”
“嗯。好。”毕姗姗把耳侧头发缕到耳后,“跟他们家杠到底吧。”
顾乘泠又说:“杂志那边应该已经接完品牌的广告了,肯定希望我能拍完它们,否则他们就违约了,非但没赚到一分钱反而还要赔上一笔。我如果真拒绝拍摄,应该就彻底得罪他们了。”
“可这根本就不合理啊。”毕姗姗也捡起一根小木棍,三下五除二,把顾乘泠刚才随手画的圈圈弄成大猫,多出来了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六根胡子,瞪着眼睛长着嘴巴,很凶的样子,她说,“不行。才不要拍呢。”
顾乘泠看着大猫,笑了。
说话间,大概因为杂志一定要与顾乘泠说两句话,经纪人捏着电话走过来,又向顾乘泠示意接听。
顾乘泠接过手机,口气懒懒散散地:“喂?”
毕姗姗见顾乘泠静静地听了一阵,而后嘴角淡淡一撩,垂着眸子看着大猫,突然学着毕姗姗刚才的口气,说:“不行。才不要拍呢。”
毕姗姗:“……”
半晌之后见顾乘泠也同样是说不通,杂志那边终于放弃,同意今天就不继续拍摄了。
顾乘泠将手机还给经纪人,毕姗姗问顾乘泠:“那这个杂志明年应该不会续约你当代言人了吧?”
“对啊,”顾乘泠无所谓道,“他们刚才威胁我了,这个代言到期后就拉黑我了。但无所谓,我不在乎。只要我以后有作品、有观众,我就不会缺这些。大家都很现实的,那时候再见到他们,很大概率他们还要跑过来装熟呢,谁跟钱过不去。”
“……嗯。”毕姗姗说,“是这样的。”
他其实很成熟。
沙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顾乘泠垂着眼睛看了一眼,修长漂亮的手指头拨了几下上头的细沙,挑出一枚漂亮的贝壳。
他把贝壳递给毕姗姗,说:“闪闪亮亮的,留个纪念吧。”
毕姗姗接过来又合起掌心,说:“谢谢。”
“就是吧,”顾乘泠捏起一边的椰汁晃了两下,“刚才那个椰汁广告我还练了好几遍呢。白练了,没人看。无用功。”
“啊,”毕姗姗犹豫了下,问,“要不,你表演给我看看?就至少有一个观众了。”
顾乘泠没说什么话,眼睛静静地盯着她,毕姗
姗竟一阵紧张,说:“呃——你如果不愿意就——”
她才刚刚说一个字,顾乘泠就捏着椰汁懒懒散散地站起身子,说:“好啊。”
他的身形遮住了她,毕姗姗在顾乘泠的阴影里扬起脖子,想站起来脚却一阵麻。顾乘泠将自己的手递给她,她握住了,顾乘泠稍用点力便把毕姗姗拽起来,手腕的筋绷起一瞬。
“就……”顾乘泠捏着罐子晃了一下,“电子杂志么,他们想做第一视角的,你的眼睛就是摄影机。两个人就像这样吧,站在一颗椰子树下。”
毕姗姗傻乎乎的:“然后呢?”
“然后?就念台词啊。”顾乘泠笑了,又歪歪头,拿着椰汁在毕姗姗一边脸上冰了一下,“就说,‘快乐时光,与你一起。’”
虽然脸是被冰的,毕姗姗却觉得那边“腾”地一下热起来了。一边脸上又冷又热,怪异极了。
她掩饰说:“这什么烂广告啊。”
“嗯。”顾乘泠笑说,“挺烂的。”
说完他的食指抠开拉环,把椰汁递给毕姗姗:“尝尝?天热。”
“哦,”毕姗姗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说实话,味道还挺不错的。清清凉凉的椰子汁流过喉咙滑过喉管,凉意一直沁到胃里。
品牌同样是受害者,被骗了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他们双方最后会如何收场,但杂志肯定会把锅都甩在顾乘泠的身上。
顾乘泠叹了口气,往海岸处走:“真突然啊,一下午就空出来了,无所事事。”
毕姗姗则跟上了他,两个人在沙滩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海边有很多游客。一群女生在拍照片,一群孩子在堆沙堡。一个年纪好像很小的女孩子力气不够,沙子总是压不实,她用模具做小乌龟,每次刚刚掀起盖子里面沙子就塌了,再掀起盖子里面沙子又塌了,她哭起来,她的妈妈赶紧跑过去。
赤道太阳过于热烈,并不温柔,两个人就沿着海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随意聊着天儿。
毕姗姗说:“我们昨天认识了个中国女生,她居然是‘美人鱼’哎!”
顾乘泠问:“美人鱼?”
“对,她平时在水世界戴鱼尾巴当美人鱼,做表演。在水底下游来游去,还会吐泡泡、对游客们飞吻什么的,咕噜咕噜的。”说完毕姗姗给顾乘泠看了几个网上的视频。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走着走着,他们见到两只螃蟹在沙滩上打起了架。
顾乘泠弯下点腰:“好像是寄居蟹。也不知道为什么打。”
毕姗姗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看了一下,叹道:“它们还能为什么打?那肯定是为了钱呀。”
顾乘泠:“……”
毕姗姗说:“看,它们旁边有个贝壳呢,还很大,它俩肯定是在抢房。好房源是非常少的,有时候就打起来了。”
顾乘泠再次:“……”
毕姗姗继续说:“谁都想住大房子啊,那就拼上这条贱命!人类也是这样子的,比如我。我也在和别人竞争,另个形式的打架嘛,然后看谁最后能在北京得到一个好的房子。”
他说:“有道理。”
“你看,”毕姗姗又指着远处一只螃蟹,说,“那只螃蟹刚刚好像给其他蟹介绍贝壳了,它就叫作二道贩子,找到贝壳装修一下立即就能赚一大笔,这种蟹是非常圆滑的。”
顾乘泠笑了:“行吧。”
下午太阳实在太毒,他们只好回阴影里。
离开之前毕姗姗在海水里涮了下脚,然而沙子很难冲掉,顾乘泠便扶着她,他们两个扣着十指,毕姗姗站在海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轮流把脚下到水里,轻轻地晃动、冲刷,洗掉凉拖里的沙粒,她的脚趾白皙圆润,脚趾轻轻勾着自己红色凉拖的夹趾处。
顾乘泠抬起眼睛,看着遥远的海平面。
两人回到那颗树下,又开始随意聊起天。
毕姗姗讲她的工作,说:“我最近吧,正在考虑扩大规模,之前都是光杆司令嘛。可如果有公司员工,压力就会比较大了。”
“嗯。”顾乘泠说,“但如果想‘赚到大钱’,还是需要折腾的吧。”
“也对哦。”毕姗姗又讲起自己,“我最近接了几个奇葩客户。第一个呢,要把饱和度调低50%,可那部分是白色的啊……饱和度是0啊……我还要夸他:您居然还懂饱和度哎太厉害啦!第二个呢——”
顾乘泠低低地笑。
“你呢?”毕姗姗又问,“最近还在看骚书吗?”
“看啊,”顾乘泠手腕搭在一边膝盖上,动作并没什么正形但就是有一股气质,“看了几本骚书,还接了一个骚剧,回去就要进剧组了。”
“哦?”毕姗姗问,“这回男几?什么类型的?”
“男二。”顾乘泠说,“是温柔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这就没了?”
“后期黑化了。美强惨,要报仇。这个角色比较特殊,一般来说,他剁完这个剁完那个,最后见到女主本人肯定是会于心不忍的,对吧?饶了女主,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片柔软。可这个男二却不是呢,身上背着血海深仇,到女主这犹豫时间连一秒钟都没有,就要把女主也剁死了。他认为女主那族就不会有好东西,天性残忍,一个都不可以留。名言是:白鹳是会杀死自己亲生子女的动物。”
“有意思的人物设定!不论男女现在都不兴恋爱脑了。”毕姗姗说:“有眼光的你。加油哦。”
顾乘泠回她:“嗯。”
两个小时过得好快。
虽然已经数月未见,但他们两个都跟彼此讲述了下最近的生活。
他们甚至聊到过去。
毕姗姗说:“我本科是在x大嘛,张斩、霍婷与曹木青是我室友。我们班有40个人,其中20个男生20个女生。我们要学好多东西,新闻、传播、中文,设计、摄影……但什么都是半吊子,哈哈哈。我现在要学的东西其实还有好多好多。”
“嗯。”顾乘泠也说,“我本科是学金融的,在英国的xxxx。”
毕姗姗问:“你更喜欢金融,还是影视?”
顾乘泠想了一下,说:“其实还是现在吧。”
“为什么呢?”
顾乘泠看着大海:“给更多人造梦的感觉?现实残忍,如果能让一个短暂地在梦里头,是大好事。哪怕只有每周两集呢。”
毕姗姗笑了:“对。”
“何况投资之类的,以后我也可以做吧。”
“嗯。”毕姗姗又说:“对。当然。”
谈了好久,太阳渐渐落下去了。
毕姗姗也要回去了,她们几个要喝酒呢。
今天这一下午,她与顾乘泠好像是说了很多心里的事。
“谢谢了。”顾乘泠对毕姗姗说,“好多了。被骗的阴影散去了呢。”
毕姗姗说:“……你哪儿就那么脆弱了。”
“不,”顾乘泠没个正形,“我真的很脆弱。”
“好吧。”毕姗姗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将她刚才在圆圈里填的大猫擦下去了,把那个圆又画成太阳,问,“那你现在这样了吗?又灿烂了?”
“我刚才还是一只猫呢。”顾乘泠笑笑,在赤道的夕阳当中,他垂下来的眼睫毛上沾着一层金色的光,他稍微眨下眼睛那层光就抖动一下,顾乘泠说:“所以这个不可能是我。”
毕姗姗:“嗯?”
顾乘泠也捏起树枝,几下就在太阳的旁边重新画出来了一只小猫,说,“这个吧,它旁边的,才是我。”
毕姗姗看向对方,顾乘泠也正看向她,二人目光轻轻一缠,毕姗姗心竟狠狠一跳。
猫猫是他。
那太阳呢?是她?
顾乘泠又望着夕阳,说:“你啊,就跟马来西亚下午的太阳一样。”
毕姗姗不
解:“嗯?”
顾乘泠笑得自在,他坐在沙上,一手在身后撑着地,一手闲闲地搭在膝上,说:“没心没肺地阳光灿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