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其实,师衔羽她们……
其实,师衔羽她们并不认识千狐帝君。
只是这个名字在这些时日听李恒说过很多次。
在李恒的话里,关于‘上商己’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和千狐帝君对等。
但关于这位帝君的事迹,也都是十分久远,什么带领妖族立足归川京啊,与其余几位帝君共同稳固归川京妖族在四境天的地位等……
在妖族眼中,这位帝君,或者说归川京的几位帝君,在整个妖族中,都有着一定的说话权及驱使权。
但,怎么说呢,就这位千狐帝君而言,看上
去有些过于年轻了。
他头顶两只狐耳,看着像是还不能完全化形的小妖,而白发如瀑一般垂着,身着一身淡粉色长袍薄纱裳裙,眉眼含笑,气质温润和煦……乍看之下,整个人都像是一朵轻飘飘的桃花。
可能比起狐妖,他更像是桃花妖。
也完全没有“帝君”应有的气场,反倒是很有种年轻人才会有的大胆。
但他的年轻,比起闭目庭庭主的“年轻”,又是另一种感觉。
硬要说的话,可能千狐帝君看上去是个成熟可靠的大学生,面容清俊,但眼中有些无法掩盖的岁月痕迹,简而言之,这是一位有故事的男大。
而齐霖看上去还只是高中生吧……浮现其眼底的情绪比较明了,更像是外表天真内里成分阴暗复杂的男高。
但不管是男大还是男高,都蛮离谱的。
就师衔羽而言,她是真的很难代入。
如果是将军那种高大威猛的外形,她还能接受一点。
“你们不必紧张。”上商己看着这两个表情呆滞的小灵修,笑了笑,倒也没有废话其他,而是说起正事:“若非此前你们与含光说起闭目庭庭主的事,此次青丘恐怕还会有一场祸事。”
荀心闻言一愣:“含光?”
“是我。”一位白衣女子从上商己身后走出,正是那天在桃园凉亭中遇到的玉七娘,她对师衔羽二人笑了笑。
千狐帝君,含光,这俩名字……师衔羽有些不信,确认道:“难道你就是喜宴的新娘?”
玉含光点头:“我本名玉含光,在狐族这辈的姐妹中行七,所以才称七娘,之前没与你们细说,实在抱歉。”
狐族的辈分分两种,一种是自己家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一种是对外的,同族的子女们,长辈关系亲近,而子女间年龄没有超过三百岁,就算实际辈分大过天去了,也都以兄弟姐妹相称。
毕竟若是辈分隔得太远,血脉淡薄,容易心生隔阂,遇事难免犹豫,不会果断相助。
但兄弟姐妹总归是同辈,彼此之间就会更加亲密。
而狐族本就是依赖族群力量的妖族,如此计算辈分,更有助于族群壮大。
不过这些属于狐族族中内部事宜,师衔羽她们就不是很了解了。
她们现在怎么说呢,都有点迷茫。
“你,含光?”师衔羽说着,就去指了指上商己:“这位是帝君?”
然后,她又去看荀心,试图和她确认:“他们,一个是千狐帝君,一个是青丘公主?”
荀心:“……”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点头,然后看着天狐帝君,确认道:“不知道帝君见我们是为了……”
上商己笑道:“闭目庭庭主。”
“额……”师衔羽和荀心对视一眼:“仙门里庭主的危害级别有这么高吗?”
“他对灵修倒也无妨,但他所修功法,对同级妖修有绝对压制的效果,而他最擅长以此夺取对方妖丹,成就自己的修行。”上商己轻声道:“在云来海府,并无与他境界相等的妖修,即便是汲取对方的妖丹,也获取不了多少修为。”
师衔羽若有所思,又皱眉:“帝君这么确定,庭主就是那个什么尊者?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我原本也不确定齐霖就是麋鹿尊者。”上商己道:“毕竟距离我封印他直到现在,时间已过去太久太久,他早已改了容貌,也因功法之故,让自身的气息会随着他所汲取妖丹的妖修而改变。而自从来到序山居,齐霖就未曾离开过一步,但……”
说到这儿,他忽的一笑,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淡淡道:“他竟片刻也等不得,连我我特意放出去,在桃园长住的妖修,在他入住当天便险些被陨于他手。”
“……”
师衔羽默然。
看看,看看,在云来海府上班几百年,给孩子都饿成啥样了?
上商己继续道:“对齐霖我已有降伏之法,今日请你们前来,主要是听含光说起曾欠你们一个要求,而明日之后,盛京仙门的仙舟就会离开,之后,恐再难有相见之日,青丘不欠灵修人情,所以,我才替她做主请你们前来一叙。”
“倒也不必,庭主之事我们也只是随口一说,若是能帮到帝君和青丘,实乃我们之幸。”荀心说着,又蹙眉沉吟片刻,继续道:“如果硬要说些什么的话,我希望青丘能把这件事从轻处置,不要声张……总归是盛京仙门的三将五老之一,如果传出去是我们姐妹二人敲砖引玉,恐怕回去了落不到好。”
如果被其他仙门的人知道齐霖是被她们乱传消息导致的身死道消,那闭目庭的妖修估计是不计代价也要做点什么。
“那是自然。”上商己点头,想了想,他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沉吟片刻,随后取出两样东西分别送给二人。
“若有需要,我会为你们出手一次。”上商己道:“捏碎此物即可。”
师衔羽看了看在手里化作桃花的东西,没再拒绝。
上商己却突然看着她,问道:“你身上,怎会有青云剑仙的气息?”
“额……”师衔羽愣住:“帝君知道我……知道他?”
“曾有幸与他一起饮过酒。”上商己笑道:“他带来的桃花酿,比我青丘的多些情意。”
“说来惭愧,自我夫人走后,我便再也没喝到过那般填满情意的桃花酿了……我一直想着,若有机会,定要向他讨个方子,只可惜天妒英才……”
“……”
师衔羽哑然失语。
她正准备再问些与大师兄有关的事,上商己却突然收到了什么消息,先行离开了。
荀而师衔羽和荀心则被玉含光留下。
玉十娘不知何时出现,与她们一道,直接去了明月洞天的另一个空间。
那应该是一个偌大的梳妆间。
偌大的置衣架上,摆着一件十分繁复的米色华服,与一
只雕工精致得语无伦次的头冠。
珍珠宝石镶嵌得恰到好处。
成了这屋子里最绚丽的存在。
师衔羽她们一进屋就被这珠光闪闪的华服和头冠给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我的婚服,”玉含光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好看吗?”
师衔羽点头。
她还没见过如此华丽的衣服。
不过话再说回来了,千狐帝君也好,玉含光本人或是其他狐族也好,服饰装扮都是比较简约的。
尤其千狐帝君。
虽然老大哥穿个粉色骚里骚气的,但也是轻纱簿服,没有过多累赘之物。
而这婚服竟如此华丽。
“这是龙族送来的。”玉含光道:“龙族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还好,我也只穿这一次。”
“真好,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男方肯花心思,就一定是在意的。”师衔羽绞尽脑汁说好听的话。
倒把玉含光和玉十娘给逗笑了,说道:“我们是妖修,不讲究那么多。”
玉含光也道:“好与不好,也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师衔羽了然,又说:“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宴呢。”
说到这儿,她偏头去看荀心,奇道:“怎么感觉修士里结婚的人好像都很少。”
荀心笑道:“这怎么说呢……凡人寿数短暂,百年就是一生。他们成婚大多数是为了和睦兴家,繁衍子嗣,但修士不用啊。”
其实在修士的世界……或者说修士社会,成婚生子,并非人生必要之事。
散修基本是朝不保夕居无定所的,道侣之事就更不必提了。
若是有幸遇到个愿意一道浪迹天涯的,那都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也有可能会为了生计奔波,将道侣弃若敝履。
而大多数修士,在拜入宗门之后,基本就一辈子都在宗门里了。
算是有了个固定来去归处。
而若是想要传承功法绝学,收徒即可。
至于道侣……大多数情况下,道侣对修士而言,更像是修行的辅助,这样的道侣不必成婚。
只有极少数,愿意相信在修行的漫长岁月中,对方始终不离不弃的修士,才会在师门长辈的见证下,请天地作证,行结道大典。
荀心继续道:“一般这样的道侣,也很难有长久的,要么时间久了互相厌弃再至离心易情,要么用情至深到一方死,另一方也会随之而去。”
玉含光也道:“都是这样啊,不过妖族相对自在,看上谁就和谁在一起,不爱了便各自分开。”
她道:“其实成婚与否,也只是个形式啦,喜宴之后,他还是他自己,我也还是我自己。”
第132章 第132章师衔羽很喜欢她这……
师衔羽很喜欢她这句话,但也有些不理解的地方:“那你们怎么还整这么大个结道大典?还把整个四境天都邀请了一遍?”
“哈哈哈,这个嘛……我们名义上还是走的联姻程序啦,两个大妖族之间,以前也是有过恩怨的”玉含光笑道:“具体我不方便细说,不过明日你们应该就知道了。”
荀心闻言,倒是没再追问,只点头:“那还蛮好奇的。”
玉含光又道:“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姐妹都过来了,你们要不要也留下来一起玩一玩?”
“玩……?”师衔羽有点害怕,这全是狐狸,智商都比自己高的吧?她有些忐忑地问:“玩什么?”
“哎呀,也没什么啦,就一些姐妹之间的家常密话啦,毕竟出嫁之后,我就不在青丘了,以后都没机会了。”
荀心想起李恒打听回来的消息:“不是说龙太子会留在青丘做赘婿吗?”
“开玩笑,龙族几百年没有新的龙蛋出生了……整个龙族就他一个独苗,也就他一个天资好的,龙族舍得把他留在我青丘?”
荀心:“……”
她正准备应下玉含光的玩乐之邀,却收到了谢青幽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百慕楼。
荀心想了想,先去问了下师衔羽。
“谢师兄找我来了,你要不要先在这里和她们说说话?我回头再来找你?”
师衔羽问:“啊,谢师兄突然来找你做什么?”
荀心道:“我突破在即,让他给我备了点丹药。”
一听这个,师衔羽就明白了,忙摆手道——“那你去。”
师姐也要突破元婴了呀……
荀心这一去,却是天亮才回。
而这一晚,师衔羽就在明月洞天,结识了一堆的狐姐狐妹狐兄弟。
讨论的话题也是天南海北,师衔羽同她们讲着金沙原的神女,而狐族的姐妹则和她说起了千狐帝君与其早逝的夫人……
话题越扯越偏,最后师衔羽还听到了关于青云剑仙的事情。
是她们这里的三娘,在外游历时,偶遇青云剑仙与人论道,剑光错影间,对青云剑仙一见钟情。
最后姐们儿一狠心,一咬牙,果断选择修了剑。
结果运气太好,直接拜了个修无情道的剑宗,被其师尊狠狠摧残,就差亲手斩断自己的情丝以证大道了。
师衔羽:“……”那很有生活了。
她憋着笑,问:“三娘,你这事儿,青云剑仙知情吗?”
“知什么情啊,那人,和别人打完架就走得没影儿了,我就看他啊,那剑耍得……耍到我心巴上啦!”那狐狸姐妹呜呜哭着:“一转头,人就没影儿了,追都追不上,如此也就罢了,无非是单相思一场,可谁知后来竟还传出他死掉了的消息,我相思系于他身,我何苦来哉啊?!”
师衔羽:“……”
三娘情绪来去如风,摆摆手,又是洒脱姑娘:“不过罢了,我现在觉得我的师尊也是有鼻子有脸的,都是剑修,也就老了点儿,将就将就吧。”
师衔羽:“……”你这个移情别恋的坏女人。
……
次日一大早,荀心和谢青幽辞别时,谢青幽突然多了句嘴:“对了,李恒,对你挺上心啊。”
荀心已经走出去,闻言难免回头:“什么?”
谢青幽摆了摆手,先行离开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荀心也没想太久,正要去找师衔羽时,李恒又传信过来,问她们在哪儿。
然后又说其他支脉的弟子都已经准备出发前去喜宴所在的无尽海,就他们武莫将军府的弟子还没动静。
最后,他又冷不丁地提了一嘴:“谢青幽找你们做什么?”
荀心听着前面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谢青幽的时候还顿了顿。
拿着身份玉牌看了看。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二个的?
荀心只回了句:“我马上带师妹回来。”
无尽海,就在十里明月坡的后方,不是秘境洞天,是真实存在的,一片巨大的花海。
白昼蝶舞满天,夜晚星辉若雨,十分美丽。
青丘桃花很多,但无尽海的花,却是各式各样,汇聚而成,一望无际。
但这地方寻常人也去不得。
这些时日,青丘早已经在花海中布置好了所有喜宴相关的东西,只待龙族太子前来迎接新娘。
不过这龙太子姓甚名谁,师衔羽都还未曾听说过,嗯,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合适的契机去询问。
算了,又不是自己老公,关心个鬼。
师衔羽她们天不亮就开始拿着衣服开始给玉含光梳妆打扮。
奇的是,这种衣着妆容,只需心念一转,就能万事俱备,一切周全。
但玉含光更愿意感受妆容一点一点在脸上呈现出来的过程。
于是师衔羽疑惑的目光过于火热,她笑着对她解释道:“我知道自己很漂亮,但同时,我也享受变得美丽的过程。”
她说:“我父君说,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一切都要我随心而为。”
师衔羽难免艳羡。
大概不会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给她如此洒脱的自信。
而在梳妆打扮这
方面,她也完完全全就是外行人,只能蹲在一旁干看着。
又怕干扰到她们的进度,硬是连话都没说一句。
玉十娘见她孤孤单单多可怜,索性把她也拽到一旁去,也给她整了个她们这一行姐妹的同款妆容及服饰,然后把她往镜子前一推,问:“来吧,大胆锐评一下姐姐的手艺怎么样?”
师衔羽……师衔羽都认不出镜子里的人了!
这大概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整这种全妆。
这么的漂亮……
狐狸们的审美当然在线,她看得目不暇接,还不忘捧一捧玉十娘:“我要是有机会结婚的话,一定请你当化妆师。”
“那可就说定了。”玉十娘兴致勃勃要跟她交换联络方式,在师衔羽的身份玉牌里打上了自己的神识印记。
玉含光见状也连忙照做,然后其他几个狐狸姐妹跟着一起来。
一时间,师衔羽成了青丘里比漂亮男狐更受欢迎的存在。
师衔羽:“……”重生之青丘校花们都抢着加我微信号?
荀心这时已经回来,准备带师衔羽回去序山居,在看到她彻头彻尾换了妆容与衣着时,竟也有些不敢确认:“师妹?”
师衔羽有些赧然。
荀心跟着笑道:“这要是给你大师兄看到了,指定要他花了眼,比我还不敢相信。”
师衔羽:“哎——”
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他多处变不惊的人嘛,自己又不是他的什么红颜知己,哪里谈得上花眼……
“七娘,吉时快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荀心对玉含光笑道:“武莫将军府只有师兄妹三人前来,缺席反而显得将军府对青丘不重视。”
“那我让人送你们。”
玉含光笑着,就转头吩咐了一名小妖,乘灵兽送她们回序山居。
等她们走后,其他几个狐狸姐妹也难免有好奇的:“我觉得这个灵修有点呆呆的,七娘,十娘,怎的如此热情?”
齐霖之事,知情者也只有玉含光和玉十娘,此刻听起其他姐妹的话,玉含光也只是笑了笑,说道:“衔羽和荀心比起其他灵修,更适合结交。”
“罢了,七娘你眼光总是不同的。”那姐妹摊手,吐槽:“路上跑的,找了个水里游的,你呀……”
“那又怎么了?这水里游的,不是更新鲜么?”
姐妹众人说着笑着,而师衔羽她们也已经回到了序山居。
一夜过去,徐观棋还是那个酷酷的面具男。
而李恒……无端憔悴了不少。
他走到荀心面前,问:“谢青幽找你们做什么?”
荀心淡淡道:“我突破在即,他来的时候拜托他帮忙练了点丹药。”
“你突破在即?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荀心默默看着他,无语之情,溢于言表。
徐观棋道:“以普遍理性而言,荀心师妹是否突破在即,我们朝夕相处,应该是最清楚的。”
李恒:“……”
他默默退到一边,屁都放不出来一个了。
徐观棋看着他瑟缩的背影,说道:“可能,李恒师弟半夜醒了,都要给自己一巴掌吧。”
“……”荀心笑了声,道:“那也是他活该。对了,闭目庭的庭主呢?”荀心问:“我们盛京仙门,不是该他领头吗?”
三将五老,就来了他一个。
不远处的谢青幽耸耸肩,往这边踱着步子,悠悠道:“好了,都随我来吧……庭主另有要事,暂时由我带队了……真是的,堂堂一代庭主,也不知道把手洗干净了再出门。”
昨日齐霖去了十里明月坡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之后,就是千狐帝君找到他,把齐霖的身份玉牌等物交给了他。
谢青幽:“……”
不得不说,这出门在外,领导突然被绑架了但对方要求你不声张就能平安无事的感觉……还怪刺激的。
他稍加好奇,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是诸多事宜他已通知盛京仙门,谢青幽只是小辈,无需过问太多。
话已至此,他也就大概明白——闭目庭庭主,应该是要换人了。
不过那跟他也没多少关系。
本来闭目庭除了玄天阁,和其他支脉的往来都不密切。
而玄天阁新换的阁主,好像还挺不走寻常路……
谢青幽这波属于是不加薪不升职但多了个累活儿,心态有点崩,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阴不阳。
师衔羽也无暇关心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妖族,只问:“对了,谢师兄,我们乘坐仙舟回去需要多久啊?”
今日喜宴,明日他们就会启程回去。
出来许久,师衔羽有些迫不及待。
剑池之下,她还要去等一个人。
谢青幽道:“全速,半月足矣。”
第133章 第133章“哦哦,那就好。……
“哦哦,那就好。”
师衔羽放下心来。
之后,整个桃园的人一道,御剑而行,在前头引路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赶去无尽海的时候,正值良辰天定。
鸾鸟在天际和鸣,花妖在其间曼妙歌舞。
紧接着,便是十数海龙,携无数海中众妖破海而出,腾空而来。
风云吞吐间,一道十色虹桥起在了天海与青丘的无尽海之间。
龙族在首,海妖紧随其后,落在桥上即化出人形。
为首龙族仰首阔步,皆是白衣俊杰,沿着虹桥朝着无尽海御风而来。
这些应该就是龙族的族长与众长老,也是个个鹤发童颜,气宇轩昂,辨不出年纪修为。
行在前列第一人当是此次喜宴的男主角,他一身白袍,双角如玉,粼粼微光。
一落地,他便朝着等在无尽海中央的玉含光飞奔而去。
似是早已等不及一般,直将玉含光飞扑在怀。
眼瞧着头上的玉冠摇晃,玉含光还用力锤了他好几下。
随后,龙族长老等人跟着落地,与狐族长老并列而立。
各方宾客,皆已在小妖们的带领下先后落座——所有座位皆在花海之上,以灵力凝聚而成,不算坚固,但恰好避免了人与花的碰触。
蝴蝶不知喜宴为何,亦不惧修士,依旧在这花海中尽情享用。
师衔羽感受着新奇的“座位”,忍不住伸手这里戳戳,那里戳戳,片刻后,她道:“好神奇,这是木系灵力,居然还可以这么用!”
荀心也感受了一下,说道:“妖修也是修灵力,不过妖修对自然灵力的掌握要更得心应手一些,也比灵修更善利用灵力。”
师衔羽深以为然:“难怪,我就感觉妖修没灵修那么卷。”
“卷为何意?”
“努力的意思?”
荀心笑道:“嗯……那倒也不是,各自追求不同吧,灵修境界至上,妖修更多的是注重血脉或者传承,大多数情况下,妖力深厚的妖族,是不用看境界的。”
师衔羽忍不住问:“难道妖族生下来就有大妖?”
“……”荀心用下巴点了点无尽海的正中央位置:“今日的新娘,出生即七尾。”
师衔羽:“……”
荀心继续道:“而且妖力可以传承,不像灵修,灵修若是越境界传承灵力,就只会从识海一路崩溃到丹田灵脉,然后整个作废。”
师衔羽抱拳:“打扰了,告辞。”
二人说话间,远处的上商己正出面宣布龙狐二族的联姻大典,正式开始。
此后天海圣域将对整个狐族无期限开放,所有面临突破难关的狐族修士皆可自行前往。
而青丘亦对龙族放行,两族之间,情同一家。
师衔羽听着这些话语,难免觉得有些过于官方了。
但怎么说呢……
可能这对玉含光而言,只是和喜欢的人举行结道大典,从今往后,她有了道侣。
而对两族而言,这却是十分难得的结合。
此后,各自的功法,丹药,修行资源……等,都会率先在两族之中流通。
也许狐族的突破困境会被龙族所破,反之亦然。
这对妖族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大的变化。
今日是狐族与龙族,日后又会是哪两支大势妖族呢?
还真不好说。
若是等妖族日益壮大起来,还会屈居于归川京吗?
毕竟云来海府的灵力,可比归川京充盈不少。
未来妖族将如何延续下去,大概的方向只有少数小妖想到。
但大妖们,在参加这场喜宴之时,自然难免心怀鬼胎,各有所需。
云来海府中,前来参加此次喜宴的灵修们,亦是各有所想。
但再如何想,也不是筑基金丹们去瞎操心就能改变的局面。
荀心看着远处已经在进行结道大典仪式的玉含光和龙太子,偏头问师衔羽:“师妹,等大师兄回来之后,你们会举办结道大典吗?”
师衔羽:?
“握草?”师衔羽顿时连灵力所化的凳子都坐不住了,屁股底下像是长了百来根毒针在戳她,横竖不自在:“师姐何出此言?”
不得不说,这师姐,有些讲恐怖故事的天分在身上的!
结道大典=结婚。
她跟大师兄,结婚?
天菩萨,家人们,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她就一先天赖格宝,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伐?
“?”荀心看她反应这么大还奇怪呢,反问:“你们不是吗?”
“是什么啊!”
“道侣啊。”
师衔羽懵了:“到底是哪个环节让你出现了这么离奇的认知偏差?”
她挤出一张痛苦面具:“师姐,他一个化神,两只眼睛都瞎了也不至于看上我一个……”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自己,苦涩道:“我这种,突破无望的筑基修士。”
荀心:“额……”
师衔羽抹了把脸,问她:“现在,我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越描越黑?”
完犊子。
完犊子完犊子。
晏云山这人还没活呢,名声先给自己整没了。
要命。
一睁眼,啊哈,脱单了哈哈哈哈。
啊哈……
师衔羽都不敢想他会是什么表情。
她从没想过。
元神也好,本尊也好,对自己……他对自己……并没有让她产生这种误会的时候。
哪怕元神抱过她……
那应当只是一个在照顾师妹的师兄罢了。
师衔羽并不想让自己落得个一个只会无由空想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她允许自己感情放肆。
但不允许自己去赊想不该想的东西。
不现实。
没结果的。
荀心仔细回想了一下晏云山和师衔羽的往来,一时默然:“好像是没有,看来是我多想了。”
师衔羽这才松了口气,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开心。
真是……
荀心又道:“师妹,我觉得,你的大师兄应该从未嫌弃过你只是筑基修为这件事……你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师衔羽苦笑着不接话。
“金沙原所见的那个元神,是一个很有担当的性格……这应当是源自本尊的特性,他对你也很好。”
师衔羽叹口气:“是很好啊……”
她说:“他对大家都很好。”
荀心默然。
她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问多了好像也是给师妹徒增一场烦恼。
荀心安静下来,师衔羽也重新看向正中央各个妖族大佬们你来我往的推杯交盏。
不多时,玉含光就拖着她的新婚丈夫龙太子前来给各个有头脸的人物敬酒,走程序。
到盛京仙门这里,应该是和谢青幽应酬一下就算了,玉含光却身子一扭,就扭到了师衔羽她们身侧。
倒是没说喝酒之类的废话,而是反手朝她们丢去一个传送符,笑道:“日后若是想念青丘了,可随时前来!”
说完她就挽着龙太子,飘然而去。
师衔羽和荀心面面相觑,看着已经拉着其他宗门大佬的人开始饮酒,师衔羽道:“所以,她老公叫什么名字我们都还不知道啊。”
荀心试探道:“……可能是我们没太关注,其实龙族太子的名字,应该不难打听。”
师衔羽后知后觉:“好像也对。”
之后的时间就相对自由。
为了消遣时间,无尽海上浮现了一片比试台,各族修士皆可自由报名参与。
不论修为,反正经由结界控制之后,或是低境界的略有提升,高境界的都会被压制。
进入结界之后,双方境界一般都会持平在金丹初期,只为了保持水平一致。
愿意寻找对手一较高低的,尽管登台求战。
除了这剑修光波对决之外,其他地方也有各族音修三五成群,互相讨论起了瓶颈或是经验,剑修论剑,丹修与人探讨丹方,符修之间就是互相画符纸……
当然除了这和睦友好的场景,也难免会有摩擦口角等交战,但总而言之,整体无伤大雅。
这一日,自典礼的正礼过后,尚且还算和平。
因着明日大多数人都要各自离去,这剩下的时间……也是难得各族齐聚于此,于是心思活泛的人,早已行动起来。
结交的结交,记仇的记仇。
不过,不管这是好事还是重任,也轮不到师衔羽她们这种筑基金丹去掺和。
她们就在原位,要么欣赏着战修对决,要么欣赏着音修对阵……只等今日结束,明日启程。
他不知要几时才能醒来……
也不知能不能醒来。
这一天,原本是该完满结束的。
却在下午,大约是申时的时候,整个青丘……或者说,整个四境天的天色都猛地骤变。
乌云滚滚,惊雷震震。
雷声一声响接一声响,带着无尽威压,自上而下地倾轧而来,好似要碾碎整个世界一样。
随着雷声而浮现在众人眼中的,是天穹中那堪称恐怖的黑色纹印。
只一个瞬间,便随着雷声轰鸣遍布苍穹,朝着大地蔓延而来。
艳阳被层云笼罩,偶有天光倾泻,也是落在了盘旋天际的黑色纹印之上。
恍惚间,所有人都好似听到了一道,如同九天之上传达而来的敕令:“此界,气数已尽!众生,当归作尘土,为我之用!”
这话音一落,却是一杆硕大的竹杖,挟着无上金光而至。
“狂妄!”
第134章 第134章众人只听一声爆喝……
众人只听一声爆喝,那竹杖便骤然巨大,挥动间,散去了天际黑云。
“将军!”不明就里的盛京仙门率先镇定下来,荀心看着不知何时浮现在上空的高大身影,“是将军!”
“这究竟该是何等大事,竟惊动了将军?”谢青幽神色凝重:“若无意外,将军此刻应当在金沙原……他在此现身,或是说明此等天象,恐怕不止出现在青丘,而是整个四境天都是如此!”
“……”
没等众人惊讶,天际那本来散去的黑云,竟如同影射一般,在竹杖变回原样被收回之际,又重新凝结,映射在了天际!
自下望去,这本该无边无际的天空,竟像是蒙着一层黑色的网子,叫人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结界,正随着天光的逐渐消失而倾轧笼罩下来。
一时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停了手中原本的动作。
这一场本该与众同乐的喜宴,好似在此刻,就被宣告彻底结束。
那些装点喜宴的布置,几乎全是素雅之色,此刻入目所见,竟都由天际的黑云惊雷,倒映成了漆黑肮脏之物,看不出原本模样!
有人率先察觉,却是连连后退,生怕被那些东西沾染。
但无论怎么逃离,那些东西仍旧遍地都是。
也有修士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手中武器指向上商己:“千狐帝君,是你想害我们!?”
但上商己却无暇他顾。
他只淡淡扫了那些指责他的修士一眼,便飞身一跃。
转瞬,他落在了李长歧的身侧,随即便化出原形。
那是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长尾向后,如云扩散,而他昂首抬头,耸然而立!
在他之后,竟是归川京中的云光帝君,素华帝君。
二人从其他地方先后出现,并同时显出身形,仰天长啸!
大妖之力铺天盖地朝着天际奔涌而去!
霎时间,风云变幻,天地色变!
密布在天际的黑网消散,显露出了在其间往来盘旋的黑色纹印。
而李长歧则在此时原地一跃,手中竹杖龙纹显现,一条巨龙从他身体中浮现,随着他挥杖的动作,也张开了血盆巨口!
“给我,散!”
随着一声奋力爆喝,那外形不知何时变得好似能通天彻地一般的竹杖便已将那盘旋不止的黑色纹印击中!
神龙之影骤然扩散,像是将那黑色纹印尽数吞噬一般。
那纹印竟转瞬消逝!
但被三位帝君合力驱散的黑网却始终存在,又渐渐地凝聚起来。
那竟是一个遮天蔽日的结界!
竟是连三位帝君合力,都无法破除?!
纹印消失之后,三位帝君才重新化出人形,神色俱是空前绝后的凝重。
“没时间了。”率先开口的是李长歧,他望着上空,语气听不出悲喜,亦或者已经没有悲喜,只是平静地在宣布某件可称之为绝望的事:“确实,我等即便拼尽全力,也无法破开此界天道,更无法上界讨伐!”
话毕,他收回目光,看着身侧三人,竟笑了声:“千狐帝君我知道,倒是还未与二位会过面。”
“云光。”神色冷峻的男子平静地说着。
李长歧便看向另一位青衣女子:“这位,当是素华帝君了。”
素华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神色同样凝重。
上商己则看着李长歧,开口道:“金沙原之事我已有了解,不知那位玉章天魔……”
李长歧摇头,笑道:“我已问过。天魔被封印万余年,实力有损,即便拼尽全力,他也只能独自上天,并无力与上界抗衡。”
云光帝君问:“那鹤轩明祖那里……”
四境天中,实力如他们一般
的,不过寥寥。
在他们之上的,也许就仅有一位——无妄御都之主,鹤轩明祖。
李长歧仍然摇头:“鹤轩明祖,境界虽高,但他并非战修。”
三人大惊且意外:“什么?”
“他与无妄御都,早已互为一体。”李长歧道:“即使天塌下来,他也无力抗衡。”
话音一落,三人皆惊:“此话何意?”
“鹤轩明祖,即是无妄御都……此界,劫数将至啊!”李长歧望着天际,道:“也不知此界,究竟是哪位上界尊者的囊中之物……”
说罢,他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下方,盛京仙门弟子所在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李恒身上。
他曾想过,等李恒他们回到将军府之后,就把将军府从盛京仙门中撤掉。
下一代的弟子成长太慢,等自己离去,这些弟子,恐怕会被玄天阁为难。
但……
到底是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玄天阁新任阁主,算是陈家的例外。
陈秋池其人,无心权利争斗,只等剑仙重现。
或许是修士本就远视。
李恒几乎在同时就察觉到了李长歧的注视,他抬头看去,竟不知为何,心中忽地涌出一阵迷茫。
李长歧自收他为徒之后,看他的目光,从来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也从来没有盼望他一定要成龙成凤的强烈期许。
他是万仙盟下第一人,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弟子是否天资无双。
以往李恒在他目光里,看到的只是寻常……李长歧未曾对他说过的话,李恒都看得明白:你不必格外出色,也不必成为旁人艳羡,你做你自己就好。
而现在,李恒却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那浮于心中的迷茫,逐渐变成了侵蚀他的疼痛。
好奇怪,明明将军就在眼前,他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感受?
那些未曾发生的事情,他好似在此刻看到了既定结局。
就在李恒伸手按住心脏的时候,李长歧的声音也在他脑海响起:“李恒,今后,该由你撑起将军府了。”
李恒陡然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将军!”
话音未落,李长歧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要去做什么?
无人知晓。
众人无心关注李长歧的来去。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纷纷左右问着那转瞬即散的变化。
知情者不多。
龙族太子算一个。
他看着落回地面的千狐帝君,早已没有与玉含光情意绵绵的依依不舍,此刻目光如刀,从天际收回,看向上商己:“看来时间还是不够。”
此界天道,龙族早有察觉。
与青丘联姻,也是为了增强双方实力,但愿在天道彻底崩塌之际,妖族能有与之一战的力量,能尽量保全族人。
只是,龙族也好,狐族也好,都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是天地不仁。”上商己叹息着说完,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竟轻笑一声。
他想起了数十年前,与青云剑仙在这无尽海饮酒之时,对方曾说过的一句话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酒过三巡,才让他觉得这四境天没有他晏云山的对手,他嚣张狂妄,目空一切地说:“如此天道,何来的天地不仁?我脚下的地是大地,但我头顶的天却未必是天。”
“那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只有劈了这天,我才能看到真正的天光,真正的天地不仁!”
“……”
上商己忍不住转头,环顾四周。
昔日大言不惭之人,早已陨落……这入目所见的,尽是些天倾之际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修士。
云光帝君,素华帝君落在他身边,同样看着四周,云光帝君问:“我等,只能坐以待毙?”
素华帝君摇头:“等将军回音吧。”
这等境界,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不需要开口去问了。
他们还未说完,便有旁人上前问询:“帝君,方才……怎么回事啊?”
“诸位,本座原以为……这场喜宴应该会顺利结束,但现在看来,是本座想多了。”千狐帝君环顾着在座宾客:“今日能将诸位齐聚于此,是本座的荣幸,也是青丘的光,但很抱歉,要让诸位就此归去了……”
“今日种种,并非只有青丘一处有感,各位可回宗门,听凭宗门长辈安排,再做决策。”他声音平静,对此情此景似乎早已有所预料:“归川京内所有的传送阵都会先后启动,供诸位无偿使用,诸位,请回吧。”
话音落下,他一拂袖,那粉色的广袖衫袍便将众人送出了无尽海,送出了青丘国。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结果,也有本来就“位高权重”的仙门前辈在此,却缄默不言,带着各自弟子回去了。
师衔羽看着喧闹不止的一种修士,忍不住说:“我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荀心点头。
一直怔怔不语的李恒突然说:“我要回去。”
他要见将军。
将军……
李恒看向谢青幽:“谢师兄,仙舟。”
谢青幽没有迟疑,当即放出仙舟,让一众仙门弟子准备,又对李恒说道:“师弟莫慌,待统计好人数没有缺失之后,我们就出发。”
李恒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荀心见他如此,上前去,喊他名字,竟也得不到回应。
他的目光,焦距也不知道凝聚在哪里。
荀心一时轻叹,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但任其如此心绪不宁下去,终归是对修行有碍。
李恒的心性,本就跳脱。
荀心想了想,突然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脸。
是陌生的触感,也是熟悉的气息。
倒是叫他回了神,目光落在荀心身上。
“师妹。”他喊了声。
“李恒,打起精神来。”荀心收回手,“你可不能消沉。”
李恒摇摇头,抿抿唇,忽地朝她走了一步。
荀心正狐疑,肩上突然落下一个下巴。
紧跟着,就是一个人的重量。
一双手环到了她腰上,用力之深,好似要将她拧断似的。
她竟不知,这一双用双剑的手,竟也有如此力气?
荀心下意识反推,只听到耳边响起冷静清醒的四个字:“也就这一次。”
“……”
李恒很快收手,去了仙舟内部。
他乘坐过这座仙舟,他知道将军府的修炼室在哪里。
哪怕时间不多,哪怕提升不大……
他要修炼。
荀心还维持着被他突然抱了一下的状态,看到师衔羽和徐观棋走到对面,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手,茫然:“他怎么了?”
徐观棋看她半晌,说:“我们剑修,是真该死啊!”
他倒也算得上是过来人了。
荀心:“……”
师衔羽看着荀心,说:“好像就是你想的那样。”
荀心无知无觉:“我想哪样了?”
“……就这样。”师衔羽竖起大拇指,凑到一起弯了弯。
荀心:“……”
死到临头了都,谁跟你想这
个。
她拍了一下师衔羽的头,道:“走吧,抓紧时间,也去修炼!”
师衔羽点头。
而在众人有序登上仙舟之时,整个青丘上空忽地又传来一道格外沉重的声音。
“上商己,十木目,辰奉。”
第135章 第135章这声音,听着像是……
这声音,听着像是一位极其疲惫的……年轻人?
但尾音压低,听着十分沉重,且憔悴。
而说话之人并未刻意以法术,将话语内容指定传进某人的耳中,以至于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师衔羽忍不住问身边的同门:“上商己我知道,后面两个,都是谁的名字啊?”
“这是三位帝君的名字。”谢青幽摇头叹道:“若说这四境天还有谁能直呼帝君大名,大约只有鹤轩明祖了。”
看来,事态不容乐观啊。
惊动了将军,三位帝君,以及那位几乎是从来没有出过无妄御都的鹤轩明祖……
而惊讶的人,又何止青丘之外的一众修士呢?
三位帝君循声看向天际,却是一盏孤灯,自天地间忽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好似法相凝聚而成的黑衣人执灯而来。
他身形巨大,只垂眸俯视着下方青丘,但他眼中却并无瞳孔,睁着的眼眶,像是两道无尽深渊。
而被他所注视着的地方,正是无尽海。
无尽海中,三位帝君见了此人,俱是一愣,其实不可置信:“……明祖?”
“我本尊无法离开,这是我一丝意念。”鹤轩明祖说话间,轻轻抬起手。
紧跟着便有三道流光,坠落在了三位帝君身前。
鹤轩明祖的声音随之传来:“我来此,是向三位,借一缕本命魂火。”
云光帝君十木目看着眼前的流光,微微蹙眉:“何故?”
上界还不知何时发难。
眼下正是他们需要保留力量的时候。
魂火祭出,势必实力大损!
鹤轩明祖闻言,摇摇头,抬头看向他一抬手便能触及到的黑色云网,轻叹道:“你们已经看到了,天道将倾,本座借火,是为一人续命。”
素华帝君辰奉则上前一步问:“我等妖力,并非什么人都能承受,可否请前辈告知我等,是何人需要我等的魂火去续命?”
“能破此界天道之人。”
上商己下意识问:“可是青……”
一字还未说完,就被鹤轩明祖打断:“……不可说。”
鹤轩明祖道:“天道惧他,才令他死去,眼下,唯有让他活过来,此界众生,才有寥寥一丝希望。”
三位帝君闻言,互相对视片刻。
上商己已有抉择,竟率先将手伸向身前流光。
辰奉和十木目见状,顿时惊呼:“上商己,你!”
竟是考虑也不考虑,就这样果断吗?
上商己没有去看二人,而是抬手看向上方:“明祖,我要我青丘子嗣永世绵延,单凭我之力远远不够。”
“即便是以我等合力,也皆是不够。”鹤轩明祖并不保证,道:“此举,也只是冒险一试。”
“好。”
上商己的魂火渗入流光,转瞬便化作一盏桃花灯。
十木目和辰奉对视一眼。
辰奉问:“你也要这样做吗?”
十木目淡淡一笑:“我身后,亦有子孙后代。”
说罢,他也祭出一缕魂火,送入流光之中。
辰奉原本还有些犹豫,见状,也只能摇摇头,说了句“罢了”,之后,也紧随其后。
她与十木目二人的魂灯是一青一白,皆已亮起。
三人的灯,悉数被鹤轩明祖收入手中的灯盏中,他也并未多言逗留,转身便执灯而去。
上商己转头看向十木目和辰奉,问:“二位道友,接下来打算如何?”
“自是随祖帝指引。”十木目笑道:“劫数未定,本座尚有一身妖力,尚有一身蛮力,也唯有这妖力与蛮力可堪一用。”
上商己看向辰奉,后者耸耸肩:“我不像你们,都有这么多族人要庇佑。”
“那你……”
“你们若是走了,这天地怕也留不得我。”辰奉轻笑道:“独行数千年,我已飘零久……且勉强二位陪我做伴吧。”
上商己闻言,笑了笑。
他回头,目光遥遥看向玉含光,后者几乎瞬间便来到了他身前。
“父君。”
上商己看着眼前的玉含光,沉默良久,才开口,缓缓说道:“含光,自你出生,我都未曾远离过,而今日是你人生大事,我本不该缺席,但是……”
事已至此,这场喜宴,早已七零八落。
好在该走的仪式都已走完,虽不完美,却也完整。
“父君,且去。”玉含光看着他,笑道:“含光已能照顾自己,父君尽管去做你想做之事,无须担心含光。”
她的模样性情都与她母亲像了七八分。
也好在是像了她母亲。
这般性情,不论周遭如何,她都不会亏待了自己。
上商己打量着玉含光,倒也放下心来,他点头:“若我此去不归,若是海中待得不称意,你便回青丘,莫要误了自己大好年华!”
玉含光点头:“那是自然,青丘,无论如何都是我的来处与归处。”
龙太子则道:“帝君放心,龙族绝不会亏待含光。”
上商己笑了笑,转身,随十木目和辰奉,化作流光,朝盛京仙门飞去。
龙太子回过头时,正好看到含光抬手,拂去眼角珠泪。
而回去沧澜国的仙舟,也已启动。
谢青幽一刻不得闲地守在外面。
仙舟内部,却也一片沉寂,好似都知道劫难将至,再无人有心闲散懒慢,全都在潜心修炼。
而盛京仙门,剑阁之上。
李长歧不知何时出现,目光注视着下方,岿然不动。
而被他以请龙回首所封印的那邪祟,却不知何时,从他的储物袋中出现,漂浮在他身侧。
此邪祟,无论是鹤轩明祖,还是罗帐,都无法彻底消除。
而且此物极其邪门,会消耗封印它的灵力,时常自行跑出来,稍不留意就可能丢失。
此刻便是如此,但李长歧倒也并不担心它会挣脱自己的掌控。
此刻,李长歧便是任其飞出储物空间,还津津有味地听到它在那儿胡言乱语:“将军,你知道的,我就是是他的剑,只有我能破开此界天道。”
“只要我愿意,谁都可以成为我的主人,你也是!”
李长歧:“……”
他耷拉着眼皮,回头看它一眼,面无表情,看它继续表演:“将军,难道你真的不想试试,自己去当这个英雄的感觉吗?”
那邪祟孜孜不倦地说着:“一人,救一世……此后这世间,便没有祈光祖帝的传说,只会有你武莫将军的威名!”
李长歧:“……”
怎么说,这玩意还怪有想法。
可惜,我心匪石。
英雄?
这玩意儿他早几千年前
都玩儿剩下了。
“行了。”李长歧弹出一道法力,重新将它禁锢,悠悠道:“救世主这种事我没兴趣,你想夺舍我,机会很多,只是这些诱惑力都不合我心意,还得再拿点能打的手段出来才行。”
邪祟:?
它准备说些什么,却已被李长歧收回了储物袋。
随后,李长歧便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却正好看到鹤轩明祖身形凝聚缩小,正朝着他的方向,执灯而来。
“来了?”李长歧寒暄一句,鹤轩明祖便已落在剑阁之巅,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下方,问:“他怎么样了?”
“不是很乐观,元神难以融合,冲不出重重剑意,好在意志坚定,未曾有半分动摇。”李长歧目光落在鹤轩明祖手中的灯上,问:“这些外置力量……能够支撑他活下来吗?”
“我仍是那句话——只能勉力一试。”鹤轩明祖将手中的灯交给李长歧,道:“我已离开太久,之后,就看你了……若是需要,无妄御都也可易主,但无妄御都的生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延续下去。”
“……这话,还是留着亲自与他说罢。”李长歧笑道:“无妄御都,可不能没有鹤轩明祖。”
鹤轩明祖摇着头,身形已从原地消失。
李长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随后,他又回头看了看远处将军府的所在,只可惜,玄天阁将军府两脉虽是比邻而居,但距离却并不算近,肉眼并不能看到全貌。
但好在修士神识足够远阔,让他能够看到将军府的一草一木。
来此人世五百余载岁月,在这府中沉寂了三百年的朝夕……
嗯,他没有白来这一趟。
李长歧轻笑一声,旋即纵身一跃,落在了轩辕神剑附近的平台上。
这里,师衔羽的分神,正在修炼,太玄剑也已陷入沉睡,被她横在身前以灵力温养。
她在这里几个月,除了一开始师尊和谢青幽来过,就在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过。
而李长歧这一现身,倒也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所以几乎是落地一瞬间,师衔羽就睁开了双眼。
在看清来人后,她就有些欣喜:“将军,你怎么来啦?”
李长歧放下手中的魂灯,转而撩袍,就地坐下。
他这大马金刀的,坐地上的气势都很洒脱。
师衔羽想,要是这会儿把他的斗笠还给他,这样戴着,应该就是个江湖侠客的模样,不过说的话就有些随意了,他说:“这还用问?好歹也是我府中弟子,顺路来看看呗。”
师衔羽:“……”谢谢,信了,弟子感动哭了。
她问:“对了将军,此前天地异象,究竟是因何而起,竟惊动了你和三位帝君。”
“这如何说?自天地异象发生到现在,也才不到三个时辰,却已然造成轩然大波。我赶回来之时,便已感知到这沿途的仙家宗门均是混乱不堪,亦有邪魔准备趁乱作祟……但其实,这场天象的真正原因,在四境天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知晓。”李长歧理了理衣摆,问:“你要听听么?”
他这问题,问得风轻云淡的,可目光却直直地落在师衔羽身上。
他好像也在犹豫要不要说。
师衔羽便明白了。
有些东西,知道越多,就要付出些什么。
师衔羽沉吟。
出乎李长歧预料的,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试探地问:“将军认为,我可以知道吗?”
第136章 第136章听罢她这话,李长……
听罢她这话,李长歧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那一副果然没看错人的样子,倒让师衔羽压力横生……别这样啊,她只是不想咸鱼下去啦。
但李长歧却并没有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反手取出一物,握在掌中,问她:“此物,你可认识?”
师衔羽看着那根通身泛着淡淡紫辉,而表面早被磨得光滑清亮的竹杖,点头:“这是将军的武器,当然认识啦。”
前不久才在青丘见他用过。
不过那时候的形态有点高级,一棒子就能翻云覆雨,简直了。
“认识就好。”李长歧直接反手将这竹杖递到她手里:“小羽,我想把它交给你。”
师衔羽:“……”
别开玩笑了。
“请龙回首,这部功法如今只有你在修炼。”李长歧道:“我虽不担心这功法会失传,但真正能练成的人,怕是再过百年也遇不到,我等不了那么久,这根行山杖也等不了那么久。”
说到这里,见师衔羽梗着脖子就往后仰,还没开口就是一副要拒绝的样子,他又笑着补充道:“此物并非神兵,不需认主,但只有修炼了请龙回首的人才能根据功法境界发挥其威力……我把它交给你,也是想拜托你,若是日后你遇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就把它传承下去。”
他最初修炼请龙回首时,他的师尊,魏风雪也是如此告诉他的。
请龙回首,你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便传承下去吧——不过适合修炼请龙回首的人实在是不好寻。
他索性也懒得去专门找,直接就谁要学他就给。
至于学得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师衔羽也不是最合适这部功法的。
但她却是李长歧所知的弟子中,修炼得最好的了。
她需要的东西还有很多,而最重要的,就是勇气和自信。
这也是绝大多数修士都欠缺的。
师衔羽斟酌着他话中深意,明白之后却又不敢相信,犹豫了很久才问:“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说出来有些冒犯,但这语气,听着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不应该的,将军也才五百来岁,这修为这年纪,再活一千年都是有的。
李长歧却没回答,只笑着推了推行山杖,道:“拿着吧。”
师衔羽下意识摇头,摆着手急急道:“……我的功法境界,根本配不上将军的行山杖。”
李长歧放下行山杖,看她片刻,突然问:“小羽,你大师兄他是不是只教了你怎么放下自己有限的天资和境界,在修仙界里活下去,却还没来得及教你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地活下去,是吗?”
“……”师衔羽抿抿唇,没说话。
“那我就代劳一下吧。”
“嗯?”
“小羽,你我不觉得你努力修炼有什么错,但在这之前,你要先将你的目光……”李长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从自己身上移开,然后……”他又指了指上方:“从上,往下去看,往前去看,你要看到自己一定要做到某件事的决心,而不是只看到当下的能力。”
说到这儿,他轻笑着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有些许愁怅:“如果来日方长,你大可以慢慢成长,你大师兄也许就是这样打算的,他如果不出事,应该会有时间慢慢教你。
“但天意弄人,而眼下时间紧迫,他从前没时间教你,若是来日醒了,也有他的使命要去做,更不会有时间去教你,而你……
“如果只是靠现在这样打坐修炼,再修百年也是毫无进展。你得自己学着看远一点,用更有用的办法去修炼,才能看到成效,知道吗。”
毕竟努力修炼,和用脑子修炼,是两码事。
师衔羽经由这些时日的成长,其实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但……
她看向那根紫竹行山杖,难免忐忑:“可是,将军把它给了我,那将军呢?”
将军的居所里,那些斑竹林受他每日修行影响,她砍去的每一根,皆有请龙真意蕴含其中。
更不必提他这日日带在身上的行山杖了。
李长歧把行山杖放在她手中,淡笑道:“怕什么,本将军又不是只有这一根杆子。”
师衔羽:“……”
话虽如此,可那些普通的竹竿子,哪里能和用了几百年的武器相提并论呢?
她看着手中的行山杖,有些不知所措。
那似乎就只是一根很寻常的竹杖。
就如同师衔羽在将军府中随意劈的斑竹杖一样。
但这行山杖一入她手,她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心绪,自手中竹杖传出。
好似有一团温暖的光,将她整个笼罩其间。
好神奇!
她甚至有种感觉,请龙回首若是有此竹杖相助,定能再精进好几个境界!
而这种感触,师衔羽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醒悟过来——此为传承。
这不是将军李长歧的传承,也不是将军府的传承,而是请龙回首这一脉的传承。
以后,或许没有将军府。
再以后,也许沧澜国也会被岁月淹没。
但她接过这行山杖,就当以庇佑众生而修行。
这本是秦将军最初秉承的修行之道。
但这修行之道,在经历盛京仙门的数代将军传承之后,早已随着历代将军的道心而发生了一些或轻或重的变化。
甚至这也不是李长歧的修行之道。
所以他没有对师衔羽说这过多牵扯未来之事。
因为他知道,这个小
小的筑基修士,对修行涉足尚且浅显,所以她不必忧虑天地之大,自身微渺。
只要她不舍弃本心,这行山杖,就能一直为她所用。
未来她也许会有自己的弟子,她也可以将其大大方方地传承下去。
就在师衔羽拿着行山杖怔忡之时,李长歧却已经换了话题,说起天地异象:“说起来,我们所在的这个四境天,在最初,其实只是一位上界的神开辟出来的洞府。”
“啊?”师衔羽立刻就进去了专心听课的状态,却在李长歧说完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四境天这版图,只是一个洞府?”
一个沧澜国,她从青云山到盛京仙门,不借助交通工具,硬是走了三十多年。
更别提再往后的什么云来海府三盟十会,和什么无妄御都啊归川京西神墓了……
这玩意,只是一个神的洞府?
别太恐怖了。
李长歧点头,道:“这种开辟洞府的能力,其实与金沙原烛沙的梦道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展现施术者的识海空间。”
听他这么一说,师衔羽就能理解了,感慨道:“这样的话,那位上神,一定很厉害!”
或者说,他的想象力很丰富。
烛沙的梦道秘境,虽然她也深入感受过,但并无身处其境便觉浩渺无际的惶惶措措。
而四境天……各地自然奇景自不必提。
生灵之间的风土人情十分生动繁复,灵修妖修魔修各有其特性,而人族妖族魔族也是十里不同俗的感觉。
一个人的想象力得丰富到什么程度,才能把这一切都具象化呢?
叫师衔羽来做,那肯定是不行的。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李长歧笑道:“其实不然,这位上神,也许并无通天神力,只是略懂些空间拟造之术罢了……不过神力本就比灵力更加全面。”
说到这儿,李长歧看了看师衔羽,道:“你若能将五行合一,那便是神力的雏形,五行之力在识海之中自我运转,生生不息,延绵不绝。若是修为再高些,你也能有创造之能。”
师衔羽:“……”
要不咱还是提倡脚踏实地吧。
神力?
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师衔羽十动然拒。
李长歧继续道:“后来,有一方世界濒临终结,这位上神便将那方世界的生灵收入洞府之中,允许众生在此绵延繁衍……再后来,这位上神劫数未破,又被仇敌所杀,这洞府也就渐渐失去了神力滋养,而后脱离上界,坠落凡尘。”
“但这位上神知道这界中生灵,本就倚靠他的而生,而他一旦身死,众生就会消亡,是以,这位上神便将自己死后的肉身投入洞府,以肉身神力,滋养这片土地,许久之后,他心脏所在之地,化作了诞生祖帝的西神墓,祖帝,也是他的一缕意志……”
“后来,界中灵气枯竭,为了界中生灵,祖帝上九天斫昆仑,引天妒,散道行,封神墓,度天魔……这些,你应当都知道了。”
师衔羽点头:“嗯。”
不过她还有些好奇——这些事,将军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源自祖帝的传承记忆?
李长歧继续道:“但,这个洞府除了在万年前因祖帝劈山而被上界诸神投下天魔残骸之外,也早已被上神的仇敌所占领,而那位仇敌也是一位上神……这位神,以天罗地网围困形成他的‘天道’,笼罩在整个四境天之上,这正是四境天中无人能够飞升上界的缘故。
“同时,这‘天道’也在蚕食着四境天中众生的灵气与生机,尤其是修为境界到顶却不能飞升的修士。”说到这儿,李长歧不由笑了声。
他的死劫,便是这‘天道’的限制。
若非如此……他叹口气,继续道:“此前你本尊在青丘所见的天地异象,便是这位上神在破四境天的法则。”
好笑的是这位上神的‘天道’四境天中的众生都破不开。
而对上神而言,四境天本身的法则,已在岁月中转化为此界的天地之道,所以对上身而言,也是很难冲破的存在。
这就像两道双相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神也进不来。
但此前的天地异象,却表明,那位上神,对四境天的法则已有破解之法。
湮灭此界,对上神而言,无非是时间问题。
李长歧道:“根据我的推测,最多,最多不超过十年,此界的天地法则就会被破开,到那时……若我们仍然无法制约,此界生灵,就只能坐以待毙。”
说到这里,他目光落在了身侧的魂灯之上:“唯一的希望,大约是有人能先一步破开上神的天道。”
说到这里,师衔羽便明白了:“……所以,这个人,是大师兄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李长歧道:“他的剑,若非有心魔限制,恐怕早已破开此界。”
“……”师衔羽侧目去看了看悬崖方向:“大师兄现在有什么情况了吗?”
谁知她的话音未落,身边就嗖嗖出现三道身影。
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归川京的三位帝君。
除了上商己看着像个仙气飘飘的粉色男芭比,面容神态都格外平易近人之外,另两位,凶的凶,冷的冷,着实不是好相处的面相。
师衔羽:“……”
她下意识靠近李长歧,小声问:“将军,我们仙门的结界已经到了如此不堪一击的地步了吗?想来就来哦。”
李长歧:“”
三位帝君:“……”
什么叫不堪一击?
“开什么玩笑,三位帝君自然是本将军放进来的。”李长歧招呼三位大佬落座,问:“三位怎么过来了?”
上商己道:“鹤轩明祖此前便是往此而来,我们速度稍慢一些,明祖其人何在?”
李长歧用下巴示意着一旁的魂灯,道:“他元神不能出窍太久,将魂灯送来之后就先回去了。”
十木目问:“那这魂灯,你欲如何?”
李长歧闻言,却是一乐:“原本我是打算立个遗嘱什么的,既然你们来了,那便不必了。”
三位帝君:“……”
十木目面无表情:“呵,将军作为一个灵修,就这么信任我们妖族?”
“呵,愚蠢的帝君们,你们对武莫将军的心胸是一无所知啊!”李长歧在拍着他那硬邦邦的大胸肌大言不惭的同时,还去掏了掏他的储物袋。
嗯……穷比将军名副其实,他掏了半天是什么也没拿出来,转头问他们:“啊,诸位,有酒吗?此情此景,咱们也是难得一聚,不喝两壶,有些说不过去啊。”
“……”上商己不语,只是一味地掏酒:“今年的新酒,还算甘醇。只是桃花味淡,将军不嫌弃的话,可饮一二杯。”
“酒的话,我倒是也有一坛陈酿……”辰奉也跟着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琉璃坛子:“均是早些年败于我手的仇敌,将军,你敢喝吗?”
李长歧看着那精致的酒坛,里面虫蛇之物生死皆有,他静默一瞬,突然说:“……你别跟我说里面还有你的同类。”
“有,怎么没有,”辰奉抱起坛子,晃了晃,将一条蛇从里面晃到坛边,指给李长歧看:“这个,我曾经的道侣。”说完,她又晃,把另一条蛇晃出来,继续道:“这个,我儿子。”
李长歧:“……”
上商己和十木目:“……”
第137章 第137章可怜这两位帝君,……
可怜这两位帝君,空有修为数千年,奈何生在狐狼之族。
这两族也不是不好,但因天性所致,两族生灵生来便对亲友伴侣极为护短且忠诚,族群相对团结,也是因此,他们才能成为归川京实力最雄厚的两支妖族。
也索性他们领地一南一北,距离深远,不然早晚打起来。
而其他妖族,大多独来独往,要么红颜诸多,情债难还,没有如此深重的同族牵绊。
上商己和十木目虽听过甚至见过同族残杀的妖,也该
见怪不怪,却未曾想过同为帝君但一直独来独往的辰奉会有着将道侣和儿子都制成药酒的辉煌过往。
这种事,就算让他们再重来个几辈子,都不一定干得出来。
上商己和十木目此刻的道心都好似被重组了一回,忍不住问:“这……是为何啊?”
就算再如何恨海情天,也不至于拿去泡酒啊……这,这成何体统?
十木目甚至想了一下,如果他的道侣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好了,不用想了,他根本没有道侣。
“啊!这个我知道!”师衔羽也是听得瞠目结舌,忍不住举手说:“在我们老家,有这种说法,说是青春没有售价,吾儿入口即化。”但她也都是看人家动物大世界的整活儿解说啊,完全没想过会在四境天亲眼见到真的,拿亲儿子泡酒的操作啊!
李长歧:“……”
另两位帝君:“……”
很好,这刚上头的酒兴,差点就没了。
辰奉对此却毫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道:“也是我早年修行尚浅,闲来无事去人族走了一趟。”
那时她尚未化形。
说起来,娲皇造人便是偏心。
她本是人首蛇身,当是妖族,本该对妖族偏爱,她给了人族超越其他生灵的头脑,就连外形——容貌肢体,都是世上生灵之最。
而妖族在厌恶人族的同时,也艳羡人族,就连修行都已化人形,尤其是化出漂亮完美的人形为骄傲。
辰奉去往人间,便是要偷偷学着那些好看的人族的模样,借来修行佐以化形。
却一着不慎,她被人捉了要拿去泡酒,供人长寿。
那时,她几乎是要认了命。
却遇到了那位同在人间修行的同族。
后来辰奉被其所救,又因在人间逗留太久而信了人族常常挂在嘴边的海誓山盟和情比金坚,她与那位同族结了道侣。
结为道侣,神魂相扣,昼夜双修,羁绊日渐深重。
如此情深,他日若是一方身死,另一方也不会好受。
但……辰奉摇头叹息,继续道:“却奈何蛇本性冷,所谓的真情,在修为和大道面前,其实一文不值。”
因为腾蛇的祖先便曾是娲皇的护法之一,也有着上神的血脉。
辰奉即便只是腾蛇后裔,天资也是远胜其他蛇族,而当她化形之后修行更是一日千里,一次一次的突破,一次一次想排除险难,她没得到蛇族的肯定,反而是引来了自己丈夫及儿子,乃至整个蛇族的妒忌……
他们要剥她的皮,要她的抽筋,要吃她的肉……
说到这儿,辰奉笑了声:“当初,若是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我罢了。”
“……”
“其实人族也并非人人都坚守承诺,情比金坚的啊……珍惜当下就好了,他们害你,你这算正当防卫,正确的。”众人沉默,唯师衔羽不太习惯这种诡异的寂静,打破沉默道:“更何况,帝君如今一个人,也挺飒的嘛。”
反正她很佩服这种敢把老公孩子拿来泡酒喝的气量!
“你这小辈倒是说得不错,若是当初不经此一劫,我未必能有今天的道行。”说话间,她就反手拿出一个琉璃盏,倒了杯酒,送到师衔羽面前:“来吧,你有口福了,这酒,喝一口,能顶我妖族百年修为。”
师衔羽:“……”可关键我是人啊,妖力于我而言,有何用?
我能发射你们的妖族专用光波biubiubiu吗?
还有,这玩意儿真的能喝吗?
她去看李长歧,后者一扬眉:“你可别给我这小弟子毒死了,给我来一杯试试毒先。”
“怕什么,死了算我的。”辰奉大手一挥,直接给几人面前都送去一盏。
等到李长歧一杯酒入腹,大赞一声“好酒!”之后,师衔羽才小抿一口。
味道竟意外的不错,里面不知道都泡了些什么天材地宝,一口下去,精神都爽利了不少。
上商己和十木目饮罢也舒展眉目,十木目甚至敬她:“啊啊,道侣佐酒,天地同寿!”
辰奉:“……”
她举了举杯,笑:“那就借云光帝君吉言了。”
四个大佬就这样围成一圈,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时不时你掏点下酒菜,要么就是他讲两句陈年旧事下酒……独师衔羽一个小菜鸡,一会儿和这个碰一杯,一会儿和那个碰一杯,总之就是夹在缝里瑟瑟发抖。
可怜手中刚喝完,还没等她放下杯子,就有酒坛子自动上来给她倒满。
师衔羽:“……”所以到底是谁发明的引物术啊?
她就这样,一会儿药酒,一会儿桃花酒,再夹点叫不出名字的妖艳儿特色下酒菜,喝得她满脑子都是蚊香圈圈儿和肥皂泡泡儿。
救命啊,她好像还看到秦始皇说要封她做大将军……
上商己还抽空问她:“说起来,你不是在青丘么?”
师衔羽本来就是一缕分神,这会儿满脑子零散,听见人说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个什么,只会在那儿乱读乱回:“帝君你像个桃花仙,你会开花吗?”
上商己:“……”
他无动于衷地上下打量师衔羽,继续他的话题:“这功法倒是有些意思,已经醉成这般模样了,这分神居然还没散去。”
一旁的李长歧听见这话,主打一个大方,他直接拿出玉简:“当年我从祖帝那儿顺的,你们要感兴趣的话,自便啊。”
上商己摇头,看也没看一眼,就道:“那倒也不必了,你们灵修的高阶功法我们修不了。”
“哦,忘了这回事了。”李长歧语调悠悠地收回玉简,看上去也是有些醉了。
十木目朝他举杯:“将军酒力不行啊!”
李长歧拍拍胸脯,一副老子怎么可能酒力不行的样子,说的却是:“惭愧啊惭愧,实不相瞒,上一次我这么喝还是在上一次!”
十木目:“……”
李长歧还不知道自己也开始已读乱回了,说罢就丢开酒盏,掏出了他的“甘蔗”,东一个调西一个调地吹了个半不拉拉的曲子。
叫众人听得想把刚刚吃入腹的下酒菜都吐出来。
再至酒过三巡,众人才歇,却都已似醉非醉,将醒未醒。
师衔羽已经抱着太玄剑和行山杖在原地睡着,李长歧摇了摇不知何时又重新捡在手里的杯盏:“……诸位,敬,四境天的明天。”
“敬明天!”
这一杯饮尽之后,这平台之上,便只留下师衔羽一人。
那四人,弃了手中杯盏后,俱是仰天大笑,而后提着魂灯就跳下了洗剑池。
那盏魂灯之中,并不是只有三名帝君的魂火。
在这一路,鹤轩明祖还取了其他称得上大能的修士的魂火,李长歧的魂火亦在其中。
眼下,他们便是要将这魂灯之中的力量,引入洗剑池,让剑池中的元神碎片能进入魂灯,借魂灯中的即将让它得以喘息。
这个过程很难,很慢,消耗也极其大。
李长歧原本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打算,却不想三位帝君相助……
嗯,意外收获,快哉快哉!
四人合力相护,加上李长歧的请龙回首神功,倒也能令那剑意退后三尺!
魂灯之力散开,那些元神碎片也没有放过这瞬息机会,转瞬便投入魂灯之中,飞快融合凝聚!
很快,便有一股意识凝聚,转而传达到了李长歧的脑海——“将军,有劳。”
人,还活着!
李长歧一直紧绷着的心绪,到此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请龙回首笼罩着四人,他承受着最强的冲击,也受着最重的伤,却转头,对身边三妖朗声笑道:“接下来,就只有硬抗了!”
他们必须尽最大的可能,让这魂灯维持不变,直到所有元神碎片全部凝聚!
十木目被穿过请龙回首结界的剑意冲击得面目狰狞,闻言却也是冷笑以对:“正合我意。”
李长歧心想,四境天有这么几位,此次劫数,断然没有渡不过去的道理!
……
师衔羽一觉睡醒,竟觉心绪怅
然,不知今夕何夕。
抬头一看,是大夜弥天,是璧月澄照,是孤星映云。
是月华倾洒,是神剑轩辕在微微轻颤。
她转眼,看到了荀心,李恒,徐观棋,和……她自己。
她想:师兄师姐他们都回来了,竟已经过去半月了吗?
她竟醉了足足半月?
但他们坐在之前将军他们所在的位置,同样酒水点心,同样的推杯换盏,同样的言笑晏晏。
她又想:我这是睡醒了还是没有?
恰在此时,本尊有所察觉,偏头朝她看来。
“师妹。”
荀心也在这时喊了一声。
她这才清醒过来,而后化作流光,回到了师衔羽的识海之中,与她元神合为一体。
师衔羽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了地上的行山杖,看到了太玄剑,想起了三位帝君和将军。
悬崖下方,仍旧混沌不明。
师衔羽将太玄化簪,将行山杖握在掌中……
荀心也饮下手中余酒,起身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各归各位,潜心修炼吧。”
随后,便和李恒和徐观棋一道,向她辞别。
荀心要准备突破,李恒也欲闭关,徐观棋则留在玄天阁。
不知谢青幽与陈秋池说了什么,竟同意徐观棋暂时做玄天阁的记名弟子……不过,能留在仙门,能和荀心,李恒,师衔羽他们做同门,他只觉幸甚至哉。
他们同师衔羽道别,很快离去。
平台彻底归于平静。
师衔羽看了看手中的行山杖,目光在悬崖下的剑池中游离不定。
分神这一场酒后,虽沉睡了个把月,但醒来却没有宿醉的痛苦。
分神回归之后,师衔羽问只觉通身气阔,体内灵力无比充盈。
识海中,灵气翻涌,那座小院子岿然不动。
她想起来了,五行是相生的。
而识海中,水火木三系灵力早已盈满。
既然如此,那她就在识海中,将元神一分为四,行五行运转之术,以火燃木生土,以土凝结为金。
以她如今识海中灵力总量来修行,如此往复,五行圆满也并非难事!
将军说,要用脑子修炼。
应该就是如此吧?
她,并非天资愚钝之人!
而这一路修行而来,所遇皆是良人!
师衔羽深吸口气,忽然轻笑起来。
她,比她想的自己,要优秀很多,大师兄说得没错,她不当妄自菲薄!
思及此,她扑到悬崖边,双手放在嘴边,朝下喊道:“大师兄,你等着我,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她就用剩下的一道元神控制肉身——而此刻,行山杖在手,灵气盈满身心。
她运转请龙回首,而后,翻身越下平台。
在能感知到剑意肆掠的高度时,她将太玄剑化出原形横插进岩壁之上,而她身悬其上,以剑池剑意淬炼肉身,淬炼元神,淬炼请龙回首!
请龙回首,本就是一部贯穿肉身和元神的功法,洗剑池,是如今最适合她的修炼圣地!
自此之后,在这洗剑池的无尽剑意之中,师衔羽每一天都在挑战自己肉身和元神的承受极限。
一旦觉得所面临的剑意不再那么难熬时,她便往下深入。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直到某一日,洗剑池中的剑意突然全部消失。
第138章 第138章这剑意,在此处形……
这剑意,在此处形成了不下万年之久,绝不可能骤然消散!
但更让人不解的是,洗剑池中,原本也有许多纯粹的灵气被那些无名剑意昼夜淬炼,这些灵气的纯度远胜外界,若是用于修炼,无一不是上选!
可随着剑意的消失,这些灵气竟也随之消失,让整个洗剑池,都变成了一片无比沉寂的区域。
就好像,就好像……整个洗剑池的空气都被一键清空了一样。
师衔羽原本还在修炼,但随着灵气的消失,她的修炼也不得不随之中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旋即她就想到了原本被剑意笼罩的,那些数不清的元神碎片。
随着将军他们当初送来魂灯的相助,元神碎片早已开始融合,但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达到完全凝聚的程度。
大师兄……!
随着剑意消失,那些元神碎片……也不见了。
师衔羽顾不上自己的修炼,转头环顾着这个深渊,试图寻找到带来异常的痕迹。
可她看到的却是,因为剑意的突然消失,周边灵气竟然开始自上往下倒灌。
时值正午,阳光从上空照耀,灵气五行交替,竟让这原本阴暗潮湿的深渊,形成了难以描述的瑰丽奇景。
虹云泼洒,日辉月映。
师衔羽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一碰那好似有了实质的,斑驳陆离的阳光。
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的粉尘。
这样的温暖,在洗剑池中,她是第一次接触到。
在这里,熬过了几年?
师衔羽心里没有数。
即便已经生活了很多年,可她对这个世界的时间,仍然没有概念。
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深吸口气,而后收了太玄,一跃落地,然后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那是这些倒灌下来的灵气集中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师兄就在那里。
他一定在那里。
师衔羽的眼中,早已没有了过去常常流露出来的茫然与对这个世界始终存在的懵懂。
她不再犹豫,飞身直去。
但下一瞬,她的身边竟已多了数人——
她的师尊陈无咎,武莫将军,谢青幽,孙无由,妖族帝君,金沙原的罗帐……还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但个个气势凛然的大人物。
她们自她身后而来,又率先一步往前,先后落在了那灵气汇集之地。
将军修为高出她许多,却始终与她齐行,目光落在前方,问她:“小羽,你感受到了吗?”
问完,却不等她回答,他又继续道:“我已经听到了。”
他说的“听到了”,是听到了心跳声。
是生命在诞生最初的就必然存在的轨迹。
这片深渊,是他再生的见证。
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好似能传遍整个四境天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地说着:“元神,速归——”
话音落下,自四方各地,均有流光,五彩十色,齐齐汇聚至灵力倒灌涌入之处。
众人均已赶到,但那些消失的剑意却在此地形成了无法靠近的巨大结界,阻止着每个人的靠近。
师衔羽也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看着那些凝聚而来的流光,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上界的神不会让这个小世界出现能忤逆他的存在,昔年的祈光已经犯了上神的忌讳,而今的云山是第二个……我曾用流光之术,让他看到了自己必死的局。”
说话的是一位黑衣人。
他睁着眼,可眸中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那是无妄御都的魔主,鹤轩明祖的分身,明秋子。
他曾与晏云山在无妄御都以剑论道,他赠他剑仙之名,却也看到了他寿不过百的终局。
明秋子收回凝视流光的视线,继续道:“后来,他遍行四境天,在此世留下了无数让自己“重生”的机会,也就是他的元神。”
谢青幽望着群星轨迹,喃喃感叹道:“那些流光,就是他的元神了吧。”
该是何种气魄,才能做出这种事?
上商己等人均是抬头仰望天际:“看来,接下来只有等了。”
他们甚至不用特意护法或者说为他提供充足的灵力。
因为这些剑意,会抹杀任何对他有不轨之心的修士。
而周遭灵力,皆为他所用,不分五行。
洗剑池的剑意被凝聚在了一起之后,残留在这地面的,却是满地残兵。
师衔羽在等待晏云山元神完全凝聚的时候,就试图捡起那些断剑残刃,可入手却如废铁一样,毫无灵气,稍微一用力,那些剑刃就会像粉末一样化开,从她指尖流失。
万年前陨落于此的神啊魔啊……昔年,他们应当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
可如今,却是白骨都无一根,黄土都不曾留下一捧。
而他们的神兵,也成了这一碰就碎的尘沙。
是岁月洪流无情,还是这天道无情?
众人看着满地残兵,沉寂无声,静静守在此地。
而当所有元神齐聚融合之后,那剑意形成的结界也在向内融合,渐渐地,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混沌的身形。
那身形应当就是肉身,但轮廓并不分明,通身成了金属,尤似液体一样流动不止。
乍眼看去,竟是刀光剑影在其间折射。
而他双手展开,呈放松的姿态悬于半空,高大,挺拔,但……
那个身影,没有头。
“怎会如此?”
“肉身凝聚失败了?”
“是洗剑池的剑意还不够吗?”
众人惊呼着上前,却不敢伸手触碰,一怕剑意反噬,二怕干扰肉身的凝聚,一时面面相觑,徘徊不决。
“大师兄?”
只有师衔羽试探地喊着,下意识上前几步,直到那身影似有所觉,朝她转过身来。
紧跟着,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突然颤动,紧跟着就传来了一点微乎其微的意识。
“邪祟!”她连忙回头去看李长歧:“将军,邪祟!当年他跳下去之前给你封印的邪祟!”
李长歧连忙取出来。
可那邪祟又怎会乖乖听话?
它在看到眼前身影时,竟是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走。
如何能不走?
晏云山没有死。
他真的没有死!
他没有死,那自己,就活不成了!
邪祟此时满心绝望,纵使它冲破了将军的封印桎梏,如同流光一样,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它的绝望并没有消散。
可它本能只剩下逃。
逃过晏云山,还要逃别的……可紧跟着,师衔羽别在发间的太玄剑也如流光一样飞了出去。
它的速度,比邪祟还要快,只一个瞬间,就将那邪祟直直贯穿,转而送回众人眼前,融进了那个混沌的身影。
跟着,那混沌不明的身体就直接从半空坠了下去,师衔羽及众人赶紧上扶住。
“青云剑仙!”
“云山!”
“大师兄!”
所有人喊着,却是话音未落,那身形,自心脏的位置中,却传出一道道极其凄厉的叫声!
“不——”
是那邪祟,被剑意凌迟的痛呼。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破碎,有什么东西重生。
一条脊骨,自那不完整的肉身——断口的脖颈处,一寸一寸的往下延伸着……
而那被太玄剑送至体内的邪祟,很快又被他送出体外。
但那原本如婴儿一般的活物,如今却只剩下一团漆黑的雾团。
那被它窃走的力量,在被迫归还之后,所谓的邪祟,也被已经凝聚为肉身的剑意冲击得只剩下了原本的模样——一道不堪一击的意识。
那道意识,是源自上界对四境天的“诅咒”,也是一道所谓的“心魔”。
它闪烁着,跳跃着,在众人试图捕捉它时,却突然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紧接着,被众人扶着的无头身形,竟如同清醒着一般,抬手,撑着身边众人的力气站起身,往那光团所去的方向,缓步跟了上去。
他步履蹒跚地走了许久,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处。
那黑色的雾团早已消散。
而那深坑之中,像是漫天星辰,在缓缓涌动。
有人低声说道:“我听说,洗剑池曾是通往上界的通道,此处莫非就……”
此人话音未落,刚走至此处的师衔羽却骤然朝着那深坑,跳了下去。
众人也想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结界阻拦。
师衔羽也和旁人一样有所疑问。
那邪祟是什么?
那黑光是什么?
大师兄来这里是做什么?
那下面是什么?
疑问连连,没等她问出口,脑海里就已经有了回答——“当年自断于此,是为留条后路,那与肉身离散的头颅之中,藏着一缕夙愿,你识海中有我的剑意,只有你能将它带回来。”
他分神无数,行遍四境天的每个角落,最终才发现只有这源自上界神魔战场形成的洗剑池,才能完全掩盖“天道”对他的窥伺。
既然“天道”不允许他的存在,那他便借“天道”的手,死得一个彻彻底底。
此世将倾,这片土地的福禄早已被消磨殆尽,无法哺育真正的天才。
又哪里会有什么天生剑骨,无相金丹呢?
无非是上神对这方世界下的诅咒。
凡诞生了能看穿“天道”的人,都会生出类似于‘先天剑骨’的东西。
此物会带给他们修行便利,让他们展现得像是一个天才。
可这些伴随他们出生的东西,亦会成为最终杀死他们的利器。
这,这正是伴随了晏云山一生的心魔。
而四境天中,生出类似“心魔”的人,晏云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只有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心魔”对他的反制。
常人与“心魔”制衡,只是在直面自己的弱点缺陷。
而他与心魔的百年制衡,却是在与这方天地之外的“天道”在交手。
无非是蚍蜉撼树!
所幸……
所幸,此生百年,吾道不孤!
第139章 第139章晏云山守在深坑之……
晏云山守在深坑之外,等着师衔羽回来。
而在那深坑之下,又哪里是什么通往上界的通道……
不过是一些躲避着剑意的上古残魂,在那里面苟延残喘罢了。
不过,在很久以前,这里或许确实是通往上界的通道,是这片剑池陨落在这人间的一道空间裂隙。
但自从此界被“天道”蒙蔽之后,这个通道,便也被彻底关闭。
后来,反倒成为了剑意也渗透不了的藏身宝地。
而那颗头颅,虽因机缘巧合遗落于此避开了剑意,却早已被这些残魂啃噬得成为了只剩下满目疮痍的骨骸。
而那骨骸上面,竟还附着残缺的元神。
竟有意识尚在!
师衔羽若有所感:那,应当就是他所说的“夙愿”了。
可那元神,竟切断了外面的所有的感知,甚至连他自己的召唤都被屏蔽了!
若非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她几乎触碰不到骨骸。
可就算有那剑意相助,她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却也将它所受的苦痛尽数感同身受。
师衔羽只觉得疼。
可是哪里疼,她又说不上来。
她一时无力言语,无法喘息,只是凭着本能,去抱起骨骸,准备施展青云出岫,将那些残魂驱散。
却在这时,她听到了骨骸上,那些许元神传来的微弱意识。
它让她不要这样做。
过去的四十余年,它始终是靠着这些残魂才得以幸存。
而这些残魂长留人世,亦有未了之愿……
于是师衔羽止住动作,就这样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骨骸,缓解着自心底泛起的疼痛与窒息。
他过去经历了什么?
他分裂了多少元神,又独自承受了多少苦痛……她竟只能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只能看着。
多么可笑。
多么无力。
从前,她以为自己不去用心修炼,就不必操心其他。
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再打不了就是一死了之。
她不需要好好修炼,只需要日出劳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捡来的一生也就那
样过去了,也算落得个圆满。
可后来,她有了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贪念。
她想要天天都看到一个人,她想看到他不受心魔之扰。
可她只能看着。
一无所有的她,只能无能为力,只能无动于衷……她始终是没有底气,将那些情感宣之于口。
而如今,她以为自己修为有所提升,她觉得自己能够帮到他,可是,可是……
他所遭受的苦痛,虽已成过去,可为何,为何又在她心底浮现,历历在目,寸寸剜心。
“大师兄……”
她抽噎许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三个字。
周边的残魂徘徊,像是在打趣,还围着她飘圈圈,一魂一句,说个没完:“诶呀?你这小姑娘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吞噬不了你?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我们的圣地,要是被破开了,我们可都要消散了?不要啊,我还没活够呢……啊哈,还有人会记得我们吗?”
师衔羽本来就难受,听它们吵吵更是心烦意乱,朝它们挥手:“走开啦!”
可下一瞬,那些残魂就齐齐大笑:“后世的小友,一定要替我们看看来年的春景啊——”
笑罢,它们便渗入骨骸,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股强而有力的吸力,突然就与师衔羽识海中的剑意相撞。
她的意识,转瞬就被带着出现在了陌生的地方。
她身处于一片混沌之境。
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与晏云山竟有七分相似,却在痛苦挣扎:“天元将死,我却无能为力,枉我慕她多年,却难全她遗愿——”
“我能相信你吗?”
“你替我去吧……”
混沌之后,师衔羽看到了青云山。
看到了一位刚入门的外门女弟子,因为新一年的收成不好,而忧虑着次年还能不能继续留在青云山。
这是个很好的宗门,但她天资寻常。
寻常到修炼不行,种植灵谷也不行,做什么都不行……
如果不能留在这里,她一个弱女子被遣回家,就要嫁给邻村的老鳏夫……
后来,还是一位邻居师兄见她日日愁怅,便将自己的灵谷赠了一些给她,替她缓解了来年的租住之苦。
后来,师兄师妹你来我往,良缘天定,他们也成了青云山里一对小小的,很平凡的道侣。
他们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其实修士自修行之后,便难有子嗣,一是因为男子入门必修锁阳之功,以保精元不泄,如此方能长寿,女子也会斩去己身赤龙而守元阴长驻,以得延年。
此后,只要不是为了修炼特殊的功法,即使二者日日合欢,也只会增其修为情调,不会轻易有嗣。
所以,那个孩子,是青云山成立数百年以来,迎来的第一个小生命。
宗门上下都非常高兴,甚至为他们一家减少了每年的灵谷租金,让他们可以更安心地住在青云山。
但好景不长。
也或许寻常之人注定承载不了天命的福禄。
那对小夫妻,在那孩子未满一岁时,便先后离世。
留下的孩子无人照顾,被几经辗转,送到了万里侯的手上。
但那个孩子,随着月份逐渐变大,却被发现他既不会言不会语,又好似听不见也看不见……后来,青云山的二长老须子弥为其查看之后,断定他是一个天生就没有五感的残缺者。
之后,他还险些被送去青云之外的凡人村落。
还是万里侯于心不忍。
如此五感尽失的孩子在人间流落,只会更加悲哀……
倒不如留在仙门,青云山众弟子总会性情还算不错,就算是让这孩子吃青云山的百家饭,也能让他安稳一生。
于是他做主,将这个除了一条顽强的生命和乖巧的面容之外,其他一无所有的孩子留了下来。
他父母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取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
而万里侯甚至翻遍了宗门典籍,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后来,他闲来无事,带着他在山间野钓,偶然看到青云山的云落成海,便心念一转,为其取名云山。
他告诉他:“你是这片山林的孩子,你的一生,一定如这万里云海一般,能平静地接受所有未知的波澜壮阔。”
再后来,数年后,那个有事没事就藏在跃金木树枝上发呆一整天的呆愣小孩,突然开了口,对万里侯喊了一声师父。
他好像一瞬间通了五感,蒙昧的双目骤然清亮,对万里侯展颜一笑,露出一嘴的缺牙:“师父,这些年,辛苦你啦。”
万里侯却陡然明悟何为有人一笑坐生春。
这个孩子,绝非寻常的孩子!
他本是生而知之,只奈何凡人身躯承载不了他的神魂。
若是受了苦难,恐会吸食怨念成长为邪魔。
所幸万里侯没有舍弃他,还将他养得很好。
再后来,他们夜里赏星赏月,直至他某一日指着九天之上的无形之物,大言不惭地说:“我可以打碎它。”
再后来,他踏上了修行之路,挥万剑,习青云,以一剑行四方各地,直至看到自己的天命。
而后,既知死局,仍不放弃。
他将错就错,任“心魔”困囿己身,又借分神之术,让自己在这世上留下更多的痕迹。
若是本尊当真死去,那些分神亦可替他完成最初的夙愿。
在这一场似梦非梦的经历中,师衔羽如身外之人。
她就这样看着他走遍整个四境天,直至他用自己剑骨练成的剑,断了自己的头颅,停下他短暂却波澜壮阔的一生。
此生长,此生短,此生百年,此生……过眼云烟。
而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自己醒不过来的准备。
所以在这个意识里,他从生到死,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
他一直都在做他想做的事,可穷尽一生,都未看到结果。
可他仍不后悔。
他即将复苏,他仍然要坚守此道。
师衔羽意识归位之后,才明白那些残魂,啃噬他,只是因为他的要求。
只因他需要疼痛去保证自己的意识清醒。
他要用这样的疼痛让自己一直等下去,等到本尊,等到分神,等到自己回归本位,去完成这一生的夙愿。
而他的夙愿,亦是那些残魂万年所念——劈开这方天道,见一见真正的天地。
师衔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修行数十年,她一直都不知修行为何物,只是懵懵懂懂地,被人推着前行。
就像是她前世上学读书。
她告诉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子,所以一直以来,她就只知道那是在完成自己的义务,接受应当的教育。
她不想上学,但她必须得去,她去了,学却没学到什么名堂,之前识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简单明白了些道理。
除此之外,她每天都在虚度时日。
而这与她在此世修炼时的状态,毫无差别。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她才略有明悟。
世间生灵皆有修行之道,有为己,有为人,有为大道,有为众生。
而晏云山,有破天之能,却不是为世人大道而破。
他行的正道,不是为苍生,他是为他自己。
他只为一愿。
师衔羽没有在他这里看到任何与自己有关的痕迹,但这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她在这里,也明确了自己的修行之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师衔羽好似有了突破,但她无暇在意自己是如今是元婴还是化神。
她只是抱着那颗骨骸,重新飞出深坑。
晏云山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看她从地下捧出那颗被他自己埋葬的骨骸,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直至停在他身前。
她此刻,好像有光……
可她抬头,分明是泪流
满面,却笑着和他说:“对不起,大师兄,我来得太晚了。”
“……”
晏云山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手扶着她的手肘,而后,缓缓半跪下去。
这,本就不该是她要承担的。
她应是天地悠悠一过客,人间风雪一惊鸿,她应有她的来时路,归去处。
是他,私心作祟,有意乱她道心,扰她清净,在她识海中留下剑意,让她于无形之间走上了这条生命里只有自己的不归路。
师衔羽道行多浅啊,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哪里知道他对她早有计较与情意?
她只知道,在大师兄那里得到的,远胜过自己给予的,她又哪里会在意那些?
她看着眼前的人,吸了吸鼻子,试探着将手中的骨骸托举,送到他脖颈处。
那些剑意瞬息翻涌,生出了触手一般,将那骨骸包裹,吞噬。
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头骨之上的元神融合艰难,而他通身血肉再生,更难!
周遭灵力突然极速朝他涌去。
谢青幽与他的师尊孙无由率先发现异常,当即说道:“诸位道友,回春之术!”
第140章 第140章回春之术,是修士……
回春之术,是修士对所有愈疗术的统称。
灵修妖修魔修都是如此,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即使各族各宗运转的功法口诀千奇百怪,但最终目的都是愈疗,那就是回春之术。
此刻随着谢青幽一开口,在场者凡是医修,当即便已明悟,旋即同时出手。
他们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似的,要为那凝聚完整肉身的晏云山倾注自身所有。
自身灵力不够?
自有其他修士为医修们输送灵力。
所有人都没有闲下,他们好似就是为了这一刻,才齐齐出现在这里。
师衔羽看着这般情形,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是直到此刻才体会到,“青云剑仙”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这个人,不单单是她的大师兄,也并非她这一路听闻而来的寥寥数语就能形容的存在。
他除了是青云山的大弟子之外,更是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
思及此,师衔羽也收回心绪。
她的手还捧着他的头,元神却调动着枯木逢春,鹿王角的神力和她自身五行灵力,为他提供着微乎其微的帮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众人才看到那具曾被他自己分离身首的肉身,彻底凝结成功。
紧接着,被无尽剑意覆盖的肉身开始逐渐凝实,生出全新的骨骼血肉与经脉。
但与此同时,一道如同茧一样的屏障,也将他笼罩其中。
“茧”中,是被他凝聚起来的浓郁灵气。
而上空,却有滚滚天雷,正在缓缓形成。
他的存在,彻底引起了“天道”的窥伺。
他注定要引起“天道”的窥伺。
众人看着上方雷云,神色凝重,忍不住问李长歧:“将军,这……”
李长歧也看着上方,神色严峻。
这雷,若是落下来,整个盛京仙门恐怕都……
盛京仙门如今汇聚着各宗各族的弟子,不容有失。
李长歧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一道声音自那“茧”中传来,轻声道:“我还需要七天时间,烦请诸位先行归去,继续筹备祖帝诞辰宴……”
是晏云山的声音。
这些年,他的元神散落各地,对这世间诸事均有感知。
这祖帝诞辰宴,是各宗各族经商议之后定下来的。
就是为了在这里集结所有力量,以战“天道”。
这里凝聚着无数大能修士,但如果仙门因此受难……整个四境天都将损失惨重!
听着晏云山的话,有人终是无暇顾及天雷,只看着他所在的“茧”:“青云剑仙,天劫将至,你肉身还未大成,我等应为你护法,也不知这天雷要何时散去,不若让弟子们先行离开……”
“不必。”晏云山语气淡淡,轻声道:“此乃九霄神雷,由上界的浩渺道君自损一魂凝聚而成,是为我而来,却并非诸位所能承载,诸位在此护法反而会被误伤,倒不如先行离去。”
众人仍然犹豫未决:“可是……”
晏云山继续道:“我还需要这天雷淬炼肉身,也要借这天雷破天道,登上界,向浩渺宣战……但上界一天地上一年,我若登天,便再也无法顾及此界,浩渺其人对四境天始终抱着彻底摧毁的心思……就算我能一举除掉上神,但他遗留在四境天的隐患也不容小觑,诸位日后要面临的局面可能还要比现在更严峻,请务必保存自身的实力。”
众人听罢,便是面面相觑,纷纷忍不住问:“浩渺是何人?他为何要如此对待四境天啊?”
“我们不能飞升便罢了,各路置之死地?”
晏云山想说:在浩渺眼中,四境天的众生,只是玩物,只是他对一个人的报复——
但最终,他说的却是:“你们不必知晓他是谁,你们要做的是,在风波平息之后,如从前一样,延续和传承四境天的生机与未来。”
只明秋子一人,在这一众修士的大小吵嚷声中,轻声问:“……云山,你能阻止那位上神,对吗?”
“此乃我的夙愿,也是我的使命。”晏云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因此而投生于四境天,是为此而来,是我必须要践行的誓约……”
尘世混沌百余载,功不成名不就。
再回首,人间几度春秋。
他曾以为,自己只要破开天道,修行之道就算有了结果。
但如今涅槃,记忆回溯,他才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而阻止浩渺摧毁四境天,只是第一步。
“……”
一直到他这番话说完,众人才先后离开,李长歧最后走,走之前,他问了一句:“云山,这雷,可会落在仙门?”
“它是为我而来。”晏云山道:“将军放心,我不会让它殃及仙门弟子。”
李长歧又问:“你……其实也是上界的人,对吗?”
晏云山道:“某种意义上来说,不算,也不是。”
得了他这个并不确切回答,李长歧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点点头,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师衔羽,才说了声:“好,我先回去了,有需要,你随时通知我。”
话音落下,他就飞身离开。
晏云山喊住他,说:“将军,四境天才是我此生的来处。”
“好。”
师衔羽一开始本也是要跟着大部队离开的。
毕竟大师兄如今算得上是彻底回来了,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具体的作用,而且也不知道他这“作茧自缚”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趁此机会先出去看看已经久未联系的师姐师兄。
当然,更重要的是……
她现在就有点近乡情怯。
这种情绪,让她下意识想先逃避。
但她被晏云山特意留了下来,他让她等,等他出来后,他还有话要对她说……
可听着他与将军他们的那番话,师衔羽心里却有种极其荒诞的感觉——
她好像,在还没与他正式重逢的时候,就要面临他可能会再度离开的事实。
怎会如此……
师衔羽心里没底。
而自从其他修士离开之后,晏云山就一直沉默,直到“茧”中的灵气被他消耗干净。
师衔羽就在旁边守着,守了大约七天的的样子,这个“茧”才开始破裂。
而这段时间,上方天雷也是持续轰鸣,连续七天未散,就像是压在师衔羽心头的一块巨石。
时间越久,她越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危险将至,而是要失去什么……
好在人即将回来,她的所有不安,均可得到回应。
而在“茧”裂开的那一瞬间,师衔羽
本是本能地朝他小跑了几步,却在“茧”一下子全部裂开之后,她脚步一顿,而后猛地背过身去。
这……
怎么去形容呢?
她背过身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掏自己的储物袋,可她动作慌乱局促尴尬,手忙脚乱地扯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翻出从前在金沙原时给他买的那一身衣裳,和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衣裳一起,一股脑朝身后丢过去。
这多冒昧啊。
这人,怎么也不穿个衣服就跑出来……
罢了。
原本他身首分离之后就被剑意凌迟这么多年,身上本就一无所有,如今这般赤条条的倒也理解……
正常,正常……
师衔羽做心里建设,浑然不觉自己耳朵烫得能炒盘菜。
尴尬。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短暂性失忆?
她别过身不言语,倒是身后的人对此无所谓,穿好衣服就淡淡笑着,跟她说:“好了,师妹。”
师衔羽转回身,这人果然是已经衣冠严整,人模狗样了。
哎……
师衔羽隔着几步的距离端详他,又喊了一声:“大师兄。”
说完,她又抿了抿唇。
原本的近乡情怯,到此刻好像攀升到了顶峰。
可原本心中藏着千言万语,到如今又一字难吐。
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天上地下。
到底要怎么样,才追得上他的脚步啊。
她这几年修炼,早已经突破了五行桎梏,境界在稳步攀升。
她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了。
可他却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师衔羽默默凝视着他,就这样看了许久。
他面容未改,一如从前,只是发丝懒懒地披散着,还来不及梳理,而他神色温和,目光清澈。
他——
真的是活生生的人了吗?
师衔羽才下意识想冲过去……可冲过去了又该做些什么呢?
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他元神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漠然。
她垂眸。
如果想去抱他一下,她,当以什么身份去抱他呢?
而晏云山似乎没有看见她的踟蹰和难过,仍旧笑道:“师妹,我们应当很久未见了。”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可为何,又好像才见过不久?”
师衔羽讷讷:“大师兄……”
晏云山抬脚往前,朝她走了一步,却是问:“你觉得从前的我,如何?”
她毫不犹豫地说:“很好。”
虽然贱贱的,总是惦记她肉身,但对她依旧是很好的。
晏云山闻言,却是展颜一笑,而后,朝她展开双臂:“那么,要不要抱一下?”
师衔羽看得一愣。
他对她,从不吝啬这种阳光一样的笑容。
他问:“可以吗?”
师衔羽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辛酸。
她忽然摇头,拒绝:“不要。”
“……”大约没想到会被拒绝,晏云山有一瞬的错愕,下意识问:“为何?”
师衔羽心想,从青云山覆灭到现在为止,她只明确了一点。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对自己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意。
她在乎的,就只是他。
她只是希望他好好的。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如果此刻贪图拥抱,她一定会变得贪心,得寸进尺,她会想要更多。
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所以,她只是上前,目光在他身上游离:“大师兄,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对吗?你不会再承受那些元神分裂的痛了,对吗?”
“嗯……”晏云山放下手,轻叹道:“对不起,师妹。”
“我想过怎么面对看到的必死之局,也想过无数种活过来的办法,却是唯独没想过青云山会覆灭……”他不自觉低头,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对不起。”
青云山,始终是因他而覆灭。
他对不起的,又何止是师妹。
他自己,青云山的众多同门弟子,还有他的师父师叔……
他对不起的,是他们每一个人。
如果他当初再考量得全面一点,青云山也许会避开这一劫。
可他高估了自己。
“这不关你的事,都是玄天阁贪得无厌,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责。”师衔羽摇头,又垂下头,闷闷道:“而且,如果我一开始不那么咸鱼就好了,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晏云山却道:“可是,这世上可没有人生来就是很厉害的,你现在,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她不再抗拒往前,不再惧怕未知,不再惶恐那些既定的结局……
如此,已经是莫大的成长了。
她的心性,比她的修为成长得更多。
走过这一遭,她已能看清自己的路。
以后,就算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师衔羽却道:“可是,你就是那个生来就很厉害的人啊。”
晏云山轻笑。
他大约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自己了。
他在心中喟叹,遗憾,又好似没有做过那个想拥她入怀的冒犯之举一样,一如从前与她打趣玩笑一般笑道:“那你是要和我比一比吗?”
说完,他就上下打量着她:“那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五灵根吗但凡我有你这灵根,我都不用死这一回。”
“……那也没有啦。”师衔羽也发现自己好像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回了那个在青云山的外门弟子,会自然而然地向那个会仔细听她诉说的大师兄发牢骚,“我就是这样说说嘛……再说了,五灵根有什么好的,修炼起来都慢死了,消磨人耐心。”
晏云山听罢,顿时就倒吸口凉气:“你要不要看着你现在的修为,再重新跟我说一遍,什么叫慢死了?”
他指着她额头,在上头点点点点:“你这都还没修炼百年,就已经是化神了……啊,做师兄的没在修炼上给过你像样的帮助,那就替你想个威风凛凛的美号吧,要不就叫衔羽仙子?仙子你看,你这可比我这师兄还厉害,你跟我说你是咸鱼,我是什么?那我姓宴,那不得叫腌鱼啊?诶,腌鱼好像也还不错?”
师衔羽:“……”滚啊!
“什么啊都,我才不要当仙子,不许你给我瞎起名字……”她不由得抬脚就踢他小腿。
分明没用力,他也在那儿抱着腿嗷嗷叫。
师衔羽瘪嘴,道:“我和你哪里能一样,你的修为是实打实打出来的,那我都没什么作为,自从在剑池修炼后,这修为都跟打气球一样……以后出去,别人一打我就怂,肯定是挨人笑话的,到时候丢脸的还不是你。”
晏云山:“那又怎么了,打不过又怎么样,一步步突破的,不就是修为吗?”
他道:“而且,之后有的是你这一身修为的用处。”
“那也没实际感觉。”师衔羽嘟囔:“我就是觉得我没什么用。”
“不能这么说,你有很大的作用!我要是没有你,根本不会再活过来。”晏云山道:“金沙原的分神,是你将他引来剑池,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有足够坚定的意识,我的元神碎片也会无法凝聚……即便是会醒过来,但是否有我如今的能力,却还待两说。”
他这番重生,也是实力和记忆的苏醒。
他已有足够勇气,去独自面临一场莫大的考验!
而这一切,是师衔羽所给予的。
也只有她能给予。
那场考验,他本来只是力求完成就好。
但如今……
晏云山看着自己的师妹。
他不仅要完成这场考验,他还要把这个结局做到最好。
“……”
师衔羽没说话。
晏云山却突然转了话题,笑道:“天雷将至,你也一道渡个劫吧。”
师衔羽:“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晏云山点头。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指着头顶那随时会劈下来的天雷,不可置信:“你,是认真的?你把这玩意招来,让我来受?”
晏云山继续点头:“这九霄神雷好啊,就你们这肉体凡胎,那是谁碰谁死啊,怎么样,刺激不?”
师衔羽:???
好消息,金沙原那个一直嚷嚷着要杀了本尊的鲨臂元神,现在还活着!
因着只有这哥们儿才会一有要命的事儿就喊她一起担!
她一时好笑又庆幸。
她就知道,大师兄不会抹灭属于他自己的任何过往与未来。
而晏云山望着上方越发浓郁的雷劫,却忽而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同你下个咒。”
“什么咒?”
“同生咒。”
“同生咒?唉,那不是……”她话音未落,就被晏云山抬手点在眉心。